60、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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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外的叶山亮深呼吸了几秒，用以平复方才撞见那位少女的复杂心情。
一定是他打开门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那个家伙呢？
抱着这种怀疑人生的念头，他再次一脸警惕地打开了房间的门。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即使再不情愿面对，那个总是每次遇见就百般戏弄他的少女此时确确实实端坐在沙发上。
“咦，原来真的是叶山君啊，刚刚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见他去而复返，缪西娅顿时流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她双掌一合拢，温柔的眼角就弯了起来。
“我今早的时候就还在想会不会又遇到你，没想到我们就是这么有缘分呀。”
而叶山亮的心情则不是那么美妙了，他长腿一迈三两步跨过去，双手啪的一声就按在了她的沙发背后，整张柔软的背垫都因他指尖的力度而深陷出指印。
“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皮的银发少年此刻眉头紧锁，那双墨绿色的眼瞳正低头牢牢捕捉她的身影，从身上散发出很是微妙的气息，像是诧异与苦恼，又有种迫于这股命运感的无奈。
不过其中倒是没有什么不快的情绪。
缪西娅抬头望进他的眼神里，怔愣了一瞬，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坐在对面身为少年名义上监护人的汐见润则先一步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两人的关系：
“叶山君，你们认识吗？”
“话说缪西娅的你人缘是不是好到过分了啊，到哪里都是你认识的人诶？”这时幸平创真也掩饰不住好奇地靠了过来，指了指他问：“那也是你的熟人？”
被问及这个，缪西娅微愣的表情明显一舒，立刻露出了非常自信的笑容，作出回答——
“是哦，我们很熟的！”
“我跟她一点都不熟。”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这一刻同时响起，令出声的两人不由都齐齐看向了对方。
四目相对之后，缪西娅难得无语了一阵，她没忍住摇了摇脑袋，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谴责：“叶山君你真的很无情诶……明明之前一起上课的时候还聊了那么久的。”
“……你别跟我提之前上课的事。”一想起上次课堂上发生的误会叶山亮表情就有些异样，他偏头佯装咳嗽一声后，开始主动收拾起桌面，顺手揽过接待的任务将几只茶杯斟满。
很快冲泡好的红茶香气缓缓逸散在空中，映出橙红光泽的杯底看起来十分澄澈，往四周漫溢着馥郁的焦糖香与若有若无的桂圆味。叶山还从柜子里拿出几包茶点分发到他们手边，只是等他落到那位水红发少女眼前时动作却微妙的停顿了，然后便将不小心混迹在其中的一个明显不同的包装拨给了她。
“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哦，叶山君。”只有自己被发到廉价饼干的缪西娅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应付你绰绰有余了吧。”叶山亮同样虚眼看她。
话虽如此，但他最后还是拿自己手里的跟她交换了，接着就抱着手臂坐到一旁沙发里静默，之后再见到缪西娅又将那包小饼干拿走也只是抽抽眼角，没作出什么大的反应。
只见他神色平静地抬起指尖将茶杯轻轻往对面推去后，便越过那个少女打量起了另外两位来客，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这里的助手，高等部一年级的叶山。”
那带着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幸平创真身上短暂停顿了片刻，他才端起杯柄，借由水汽遮掩住眼神缓缓说道：“你们也是一年级的学生吧，我有在上课时见过你们。”
“啊，谢谢……”田所惠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红茶，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虽然缪西娅酱认识的这位叶山同学脸黑黑的，但结果却是很沉稳有礼的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田所惠也逐渐从那紧张的心绪中放松下来，掩唇发出了一声细细的惊叹：“好厉害……一年级就能加入研究会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年级加入研究会的很少见吗？”幸平创真目光透露出好奇，抬眼打量着这位初次见面的同学。
由于他今年才插班入学的缘故，导致对于学校里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知之甚少，不过田所惠一向很有耐心，面对再多问题也能细致的解释清楚：“嗯！因为远月的研究会一般只招收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叶山君能这么早就加入，肯定是有过人实力的。”
“诶～”幸平创真挑了挑眉，似乎提起了几分兴趣。
“对哦，其实叶山君做的料理很好吃的，虽然我没机会吃过。”
就连缪西娅也轻咬着小饼干搭了一句，说着便转头对着那位深肤色的少年扬起明亮的笑容。先不论为什么她没吃过就这么笃定对方的料理好吃这样说出前后相悖的话语，但此刻注视着他的目光却是实实在在的反射出纯粹的信任光芒。
叶山亮闻言瞥了眼少女那通透的眼瞳，半晌后有些感官复杂地将视线默默移开，只抿唇说了一句：“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感到开心的。”
他可一点都没忘记当初在会场里对方是怎么用一脸无辜的表情嘲弄自己的啊。
尽管叶山一直在时刻谨记自己不要被对方的假象所迷惑，可当他听见这份夸奖时还是不禁提起了几分好心情。
而一旁作为收养人的汐见润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显然比其他人更加了解那个少年的优秀之处，这时也情不自禁的絮叨起叶山作为助手时的表现，脸上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叶山君很棒的！工作也很认真！”汐见润激动得攥起了拳头，“每天都会在我忘记给香料浇水的时候细心补上，会把我搞丢的资料从角落里找出来，还会在我发呆的时候帮我接待客人……”
绑着清新马尾的娇小教授滔滔不绝地称赞她家的助手，全然没有察觉到在场的人在听说后露出的那一言难尽的神情。
合着这工作量原来完全是因为你才增加的啊……
随后他们几个也在叶山的指引下观摩起了这间研究室。
汐见不愧是被远月破格提拔为‘学园史上最年轻教授’的人物，虽然整个基地看起来有些破旧寒酸，但由她所领导的‘香辛料研讨会’中所研究的课题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先进，很多常人都没试图尝试的新奇想法都在这里一一化作了现实。
确立原产地为热带地区的香料的安定栽种法、冷冻技术的长期保存法，以及从中重新提取出新的香料成分等等实验，每一个放出去都是炙手可热的可观成就。
“原本香料即是指「香」「辛」「色」这三者涵盖之物，根据调和量的不同，能够发挥出他们不同的作用……”
似乎在交流中的某句话触发到了汐见润的神经，她双手利落披上研究人员专用的白大褂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解起了知识，一旁的田所惠见状连忙掏出便携本开始笔记。
“种类添加得越多越能调合出能压制住其本身特征，温和又受众人喜欢的香料，但也并不是说添加得越多越好，胡乱加太多反而会弄巧成拙……”
只见汐见润拿着一根黑色的油性笔在白板上尽情板书，很快就将那块板子填写得满满当当。
总结来说，香料并不是一种能够简单参透的材料，如何在千万种香料的选择中挑选出最合适的几种，需要一次次的反复实验。而且如果要让香料彻底发挥出作用，‘油脂’的存在必不可少。
整个汐见课堂从香料的根源讲解到加热油脂的引用，再到乳化剂的使用和表面活性剂的运用，从中不得不涉及到了料理科学中的庞大知识体系。曾经系统学习过的缪西娅还能跟得上进度，然而从未接触过这类知识的幸平创真则仿佛在听天书般充满了迷惘。
“缪西娅，你能听懂吗？”幸平创真忍不住一脸木然的将身子贴了过去，企图在她身上寻找一丝认同感。
“听得懂啊。”然而缪西娅却咬着小饼干，很纯真地眨眨眼，“以前我在研究所里学习的时候，有和教授们专门研究过‘香辛料’这个课题。”
说着缪西娅便低头拍了拍掌心，她唇边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看着从指尖滑落的仿佛沙漏星光一样的碎屑，眼底似乎划过了对于深藏岁月中那银白色回忆的怀念。
“当时正好学习如何将香料中的有效成分萃取出来，再彼此进行下一步的融合。熬夜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成功调配出三百六十多种组合，不过最后有几个做出来的成品倒是还挺好吃的……”
坐在他身旁的少女以一种平缓的语气将这段往事陈述，只是她的眼底却氤氲出一片特别绚丽的风光，真实流露出她实际上对于料理这项事物的热情。
无关时间的长度，即使再枯燥的实验似乎只要刻上了‘钻研料理’这几个字，就能将一切无趣转化为快乐。哪怕需要为此渡过漫长的时光长河，但如果能在最后一刻采撷到最甘美的果实，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到缪西娅说完后才发觉对方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那道明亮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仿佛有种险些被灼烧的感觉，让她没忍住摸了摸脸颊，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啦？”
“没有啊，只是忽然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见识到你这样的一面，很新奇而已……不过我并不讨厌就是了。”
幸平创真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的笑了出来，他此刻手掌压在两人位置的中间，手指往前微微一探就碰到了她的指尖，一瞬间仿佛有酥麻的触电感从相贴的皮肤上传来。
“你之前做的那些料理，下一次也做给我吃怎么样？”
缪西娅有些惊讶地凝视着他，一时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明媚的光亮当中。被那道笑容感染的她很快也跟着露出笑意，坦率地答应他说：“好呀～”
就在他们因为约定好相视而笑的时候，对面忽然冷不丁地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之前待的是远月部门那个‘薙切国际科研组’的研究所？”
听到这句问话的缪西娅讶然回头，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很快她双手一合掌，也对着他笑了起来：“咦，原来叶山君也有关注过我的信息吗？好高兴——”
“……”叶山亮忍了又忍还是没开口说话，总有种他要是回这句话就输了的感觉。此时汐见润还在孜孜不倦地讲解着应用知识，手边的主题已经不知不觉拐到水相的分析上去了，叶山抬头看了一眼，果断的决定转移话题：
“润讲起课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下了，与其听这个，不如还是让你们实际体验一下来得快，你们觉得怎么样？”
本来就听不懂的幸平创真当然没有异议，不过临走前他不放心地指了指白板那边问：“那她们怎么办？”
“小惠还有在好好地替我们听课哦。”缪西娅看着仍然忘我状态的汐见前辈和全神贯注抄笔记的小惠，很放心地点点头：“看来回去可以找课代表抄作业了。”
于是幸平也恍然大悟地一锤手：“啊，那就没问题了呢。”
叶山亮有些沉默。
总有种槽多无口的感觉……
随后他们几个往原先的座位上摆了几盏盐灯滥竽充数，就轻手轻脚的摸到了隔壁用作练习料理的调理室。里面的空间不算大，但放眼望去食材调味料和料理设备都一应俱全。为了避免等下料理时弄脏衣服，叶山亮将衬衫制服脱下，换上一条暗色围裙，整个人看上去立马就散发出了一股温馨的居家气息。
缪西娅还因此随口夸了一句他看起来好适合围裙，不过对方好像不太领情，翻了个白眼后就直接转身将刚刚新鲜摘下的咖喱叶拿来制作料理。
沉浸在料理当中的叶山君嘴角会无意识地微微勾起，在眼角眉梢处流露出淡然的自信。他处理食材的动作极快，然而眼神却从未落到一眼锅中，单靠着他那敏锐的嗅觉就完全掌握了所有锅内的状态。
很快叶山亮就将他做好的咖喱端到他们面前。
他瞥了一眼那个一直趴在料理台前神情充满期待的少女，忽而抬起下巴对她示意：“喏，你现在有机会吃到了。”
缪西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之前自己提过的‘没吃过他做的料理’这件事，眼下顿时忍不住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和创真一人一个勺子品尝了起来。
第一份咖喱是使用新鲜的咖喱叶制作的‘印度风味鸡肉咖喱’，新鲜咖喱叶确实要比市面上贩售的干燥咖喱叶所包含的香味多呈十倍以上，入口时那浓郁的咖喱风味和辣椒与洋葱的辛辣滋味紧随而来，犹如升入夜空的烟火瞬时爆发。
之后叶山又给他们做了两份‘鱼肉咖喱’和一份‘鸡肉咖喱’，不得不说，这样直接通过亲口品尝料理之间的差异要比文字的讲述得到的效果要来得直观得多。
对香料进行‘焙煎’能够更深层次地激发出香气这个暂且不提，将汤汁直接替换成水这一应用真的相当有意思。
这完全摒除了原属于汤汁的风味，而彻底体现出香料的味道，这样的料理方法简直闻所未闻，无异于在悬崖边上试探，稍有一点行差踏错就会破坏了整道料理的平衡。
缪西娅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碧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芒，舌尖舔了舔意犹未尽的余味，她把空空的盘子端了起来雀跃地喊道：“叶山君！再来一碗！”
“没了。”已经将发绳解开的叶山亮无情地拒绝了她，但听见她这么给面子嘴角还是情不自禁地上扬了几分。
他那头泛着纯净银色光泽的头发此时有些微的凌乱，半长不短地披在肩头，如果忽略他那高挺深刻的面部轮廓，看起来还稍微有些偏于女性的秀美。在连续做了四道咖喱后，叶山亮脸上也没显露什么疲色，他此刻半靠在料理台边缘，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眼前那位传说中的插班生。
“说实话，当我知道预选赛的题目时都要笑了——偏偏就是咖喱料理。”
猛然听见他这一句话，缪西娅顿时就心有预感地放下了盘子——
来了！创真的每日被挑衅日常！
果不其然，面对着对方隐约的敌意，下一秒幸平创真也似乎察觉了什么，挑起了半边眉毛：“你也入选了秋季选拔？”
“是啊，和你一样在A区，幸平创真。”
叶山亮漫不经心地挽起笑容，双手插在裤袋，绷得笔直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显得潇洒修长。
“你的料理很有趣，即使是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能倚靠灵光一闪来完成料理……不过啊，光只靠这些的话可达不了远月的顶点哦。”
“比外观和美味更快速感受到的东西、咀嚼之后仍然让人回味的东西，那就是——「香味」。”
“制霸料理的人，就是制霸香味的人，也就是说——”
“最后能站上远月顶点的人，就是……”
“就是我。”趁他们交谈时吃光了四盘咖喱的缪西娅站了出来。
猝不及防被打断的叶山亮哽住话头，原本蓄势待发的气势就这么被她打散得一干二净。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叶山亮沉着脸色，瞪了她足有十几秒那么久，最后他还是长吐一口气，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有些话错过了时机就不适合再讲，他眼下也没什么再挑衅人的兴致了。
不过幸平创真倒是没办法对他刚刚的宣言视而不见。
“你做的咖喱确实很美味啊——”他闭上眼睛作出个多谢款待的手势，神情十分虔诚，“下次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下次？”叶山亮心如死水，瞥了他一眼。
“对。”幸平创真睁开了眼睛，转头对他露出个自信得稍显狂妄的笑容：“比你做得更好吃的咖喱，我会在选拔赛的舞台上请你吃的。”
“到时候，再来讨论谁才是更适合站在远月顶点上的人吧。”
这句话之后，仿佛点响了无声的信号，双方的眼中都重燃起汹涌的、想要一较高下的战意。叶山亮抬眼看他，不置可否地扯起嘴角，算是提前应下了这场胜负。
“那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啦。”幸平创真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缪西娅的手腕，问她：“你觉得呢？”
“好啊。”缪西娅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眼尖地注意到他们相牵的手腕，叶山亮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忽然向那位少女问了一句：“这是你的新对象？”
“嗯？”缪西娅眨了眨眼睛，莫名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说，之前那个真的被你甩了？”叶山亮还在故意继续问道：“你们之前看起来感情不是挺好的么？”
“什么谁被你甩了？”幸平创真一头雾水地看向缪西娅。
“我没有啊！”她瞪大了眼睛。
看着创真那清澈得毫无阴霾的金色眼瞳，缪西娅不知为何就心虚地落下一滴冷汗。
她明明还没正式交过一个男朋友啊！为什么总是被男友！
想到这里，缪西娅就忍不住瞪向了那位总是出言误会她的银发少年，他此刻正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似乎在看她怎么好戏收场。
“叶山君你不要总是误会我呀。”于是缪西娅气愤地鼓起嘴巴，半晌后她自己也泄了气，抬首用那双碧色的眼睛柔软又有些哀怨地望向了他，像是要透过他此刻平静无澜的面容挖掘出对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叶山君你这么在意这个问题，是不是在暗恋我？”
叶山亮：“…………嗯？！”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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