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度》云木潇潇

34、第 34 章

　　转眼至洪兴回娘家又过了几个月，大京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绒绒素雪使得整个城如披上了层银装。
　　安西侯府 朴思源的书房
　　夏琳撩开厚厚的棉制门帘，从里面走出来，迎面一阵猛烈的寒气就袭上她，不由地让她冷颤了下，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她呵出一口气，瞬间化成一股白雾。她刚抬了抬眼，正欲提脚出去，余光却瞄到顶着一身风雪，正往这边走来的杜宛音。
　　“夏管事，刚和朴大哥谈完事么？”
　　听到她殷勤的招呼声，夏琳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只是冷淡地颔了颔首，算是应了。低眼瞥了眼她手中拎着的食盘，她又习惯性地掀了掀嘴，隐含着抹冷笑，道：“又替侯爷送点心来了，怎么最近厨房的人不会太闲了么？”隔三差五地就来送，还怕人不知道她的“醉翁之意”？
　　杜宛音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她知道夏琳瞧不起她，可是她仍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温婉地道：“宛音可不比夏管事这般能干，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为朴大哥做些吃的，给他补补身子，你说是不是？”
　　夏琳只是冷哼了声，表示极度的不屑。
　　杜宛音也不等她反应，直径走过她身旁，撩开帘子进入。
　　屋子里炉子燃得正旺，一股子的暖意融融。屋内点了灯烛，微黄的光芒透过半透明的灯罩射出来，更添一份温暖的气息。
　　朴思源从侧端起茶盏正欲喝时，抬眼看到杜宛音进来，不由地停顿了动作，“杜姑娘。”
　　“朴大哥正忙呢？宛音做了些吃的。”杜宛音微笑着道。
　　朴思源想到她这几日的殷勤，不禁有些无力，故而笑得有丝勉强，“又要劳烦你了，其实不用这般麻烦，我向来没有用点心的习惯。”她每次送来的点心，倒是全进小雨的肚子里了。
　　杜宛音听到他的拒绝，有些失望地道：“那怎么行呢，就当是为了宛音一点心意……”
　　“那你隔在这儿吧。”朴思源不忍辜负了她这点心意，忙接口道。后者果真露出舒心的笑容，道，“那先放这儿，朴大哥记得吃，凉了就不好了。”
　　“嗯。”朴思源点了点头，拿过一旁的账本复又看了起来，不再理睬她。
　　杜宛音看到他这模样，知道他在打发自己，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可是她不想就这样离去，笑了笑问道：“宛音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
　　这几日来，她帮着抄写些各商铺进出货的单子，倒是帮了他的不少忙，只是他忽然想起小雨昨天的话来“爷，杜姑娘怎么说也是客人，你这做主人的，也不是这么个招待法啊”，经他这么一提，朴思源倒是意识到确实是自己疏忽了，便委婉地道：“这边倒是无事，杜姑娘若觉得无聊，不妨随处逛逛。”
　　“外面这么大风雪，怎么逛呀。”杜宛音觑了他眼，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朴思源失笑，微微有些尴尬，“这倒是。”
　　“朴大哥忙吧，宛音不打搅了。”杜宛音也不是那么不懂得进退的人，相反她很识趣地笑了笑，说道。
　　朴思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颇为感叹，越是同她相处久了，就越是欣赏她的善解人意。既而想到这几日让自己头痛万分的洪兴，不由地又叹息了声，有些伤脑筋起来。
　　“杜姑娘又来过了？”小雨进的书房，一眼便看到桌上的食盒，撇了撇嘴表示不悦道。
　　朴思源正捏起一块糕点，听到小雨的话，顿了顿，忍不住说了句，“你怎么见谁都讨厌？”
　　“谁见谁都讨厌了，我只讨厌值得讨厌的人。”小雨老大不爽起来。
　　“哦，那杜姑娘又哪里值得让人讨厌了？”朴思源瞄了瞄他，再看看手中的糕点，斯文地咬了大半个。
　　“她心机不纯，天天送点心来，打得还不是侯爷你的主意。”小雨忿忿不平地道。
　　“咳咳……”朴思源冷不防被呛住了，猛地一阵咳嗽起来，那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好不容易咽下了卡在喉间的糕点，他忍不住白了他眼，道：“你真当你家侯爷我是香饽饽啊，人人都抢着要。”一个疯疯癫癫的洪兴还不够，连温婉贤淑的杜宛音都……怎么可能，他失笑道。
　　可怜的侯爷，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呦。
　　小雨露出满怀同情的神色，“她最近是不是跑这边跑得很勤？帮着侯爷誊写单子，帮着侯爷准备点心？”虽然那点心多半进他肚里，小雨得意地暗喜，一点儿也没有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自觉，“人家好歹也是千金出身，平白无故得干嘛做这些事。”
　　“……我以为她喜欢干这些啊。”难道不是？朴思源眨了眨眼，表示极度的无辜，他又没有让她做这做那，全当她喜欢找些事情做啊，他还特地留了些单子让她抄。或许他在其他方面是精明而狡黠的，但是对于男女情事上，他的反应毫无疑问是迟钝而青涩的。
　　小雨用一脸没救了的表情望着他，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问道：“那侯爷觉得杜姑娘为人咋样？”如果是侯爷真心喜欢的，他小雨也会勉为其难的接受下。
　　“杜姑娘挺不错的，秀外慧中、温文娴雅，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确实蛮符合他心目中的妻子人选的。
　　“既然爷说得这般好，何不娶了她。”
　　“我欣赏她就得娶了她，这又是什么歪理？”朴思源奇怪，怎么大家都希望他娶杜姑娘？“不说我同公主还有夫妻名分在，即便我孑然一身，又为何得娶杜姑娘，这没什么道理的嘛。”
　　既然你不想娶，做什么弄得你很想娶她的样子？小雨觉得很郁闷，不由小声地嘀咕了声，既而想到了另一个办法，“爷，既然你不想娶，就别耽误人家姑娘了。”他笑吟吟地说道。
　　他有耽误人家么？朴思源为自己平白无故担了这么大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好笑，不过他了解小雨的性子，知道他又在卖关子了，“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嘿嘿，我只是想那个杜姑娘年岁也不小了，爷既然不想耽误人家，就找个好家人让她嫁了得了。”
　　“你胡说什么！”谁知朴思源厉声喝止道，难得的异常严肃，“我是她什么人，凭什么做主为她择婿？！”
　　见他似乎真愠怒了，小雨忙不迭地低了下头，乖乖地表示认错。
　　“以后这事别再提了。”朴思源依然面带冷色，直到小雨再三点头表示不再犯了，才稍稍有些缓了神色。
　　“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替我送一箱黄金到公主府。”
　　啊？大风雪的送黄金，难道那个臭婆娘的下场已经凄惨到如此地步了？小雨一听，惊得下巴只差没掉下来。

　　而那个小雨自以为已经落魄到如此凄惨地步的人，却是拉了大帮人，生着炉子烤起红薯来。
　　看着热气不断地往上冒着，一股香浓的番薯味便越发得勾人食欲。
　　“好了没啊？”洪兴眼巴巴地瞧着大块的红薯在炭火上被拨动着，渐渐地由红皮转成黑皮，她心急得口水都要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了。
　　“别动，你急什么急啊！”青梳一手拍掉她不安分的手，忍不住瞪了她眼，“你留点形象行不行？”
　　“本公主本来就没形象，留什么留哦……”洪兴揉了揉被拍疼的手背，凑近嘴边呼一呼，啧啧，下手真重。
　　“好了，小守，把那边的盘子拿过来。”青梳一点也不客气地对小守道，使唤的架势比洪兴这个个正经的主都来得顺当当的。
　　他娘娘的，没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客人的，真是讨人厌的小鬼。小守撅着嘴，不满地瞪了他眼，“你好歹也叫我声小守姐姐。”她用着甜甜的、软软的嗓音教育道。
　　谁知青梳理也不理她，权当没听见，倒是洪兴实在是眼馋又嘴馋了，催促着小守快点。
　　怎么会有这么郁闷的事……小守看着青梳把烤熟的红薯挖出来放到盘子里，洪兴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新一轮的抢食又再度开始。一个个活像饥民似的，公主府又没饿着他们，她翻了翻白眼咕哝了句。
　　“好烫，好烫！”一碰到灼热的温度，洪兴猛地缩回了手，搓了又搓，再看看青梳仿佛早有准备似的拿出块帕子，裹着红薯剥了上头一层的皮，那黄澄澄、香喷喷的红薯肉就露出来了，看得洪兴直了双眼，吞了吞口水。
　　小守看不过她的可怜相，扳了半个吹凉了再给她，洪兴兴奋过头，一口咬下好大一口，烫得她直皱了眉头，半张着嘴拿手当扇子似的扇。
　　“看见了没有，红薯应该这样吃。”青梳打开他的招牌扇子，一手拿着红薯，一手用扇子扇风，扇几下，咬一口，再扇几下，再咬一口……持续不断、往复循环。
　　洪兴顿时无语，不过看他吃得欢，她忽然间噙着笑，问道：“青梳啊，红薯好吃吗？”
　　“唔，味道还不错，就是熟得不够透。”他挑剔地说道。
　　这么计较，洪兴忍了忍，又继续道：“那你觉得公主府好吗？”
　　“挺漂亮的，不过阿焱的府也不差啊。”
　　“那你喜不喜欢待在这儿？”她继续下鱼饵。
　　“你要请我小住几天吗？可是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我的名声不好耶。”他又咬了口红薯，含糊不清地道。
　　奶奶的，什么叫他的名声不好，洪兴咬了咬牙，“那……”
　　“哎，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打着那主意么。”青梳忽然失了对红薯的兴趣，她一个劲地在旁边像麻雀似的，影响他食欲了，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犯罪吗？我还没弱冠，你就急着让我步入婚姻的棺材？”
　　“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洪兴眼一瞪道：“本公主都愿意让你娶了，你有啥子不满意的！”
　　“你愿意，我可不愿意。”青梳撇着嘴小声说道。
　　“……你不是对本公主有意思吗？”奶奶的，别告诉她他没有过那些个含情脉脉的眉目传情随处发情的日子。
　　洪兴这一吼，吓得青梳差点没跳脚，小守睁大着眼睛，一副“引狼入室”的恨恨表情对着他。
　　“天地可鉴，我可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青梳大喊冤枉。
　　洪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她顾不得啥狗屁修养了，猛地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双眼突瞪着威胁道：“奶奶的，你敢再说次！”
　　“公主，你要出人名的啦！”小守一急，凑上前去劝架。
　　“你……你放不放手？！”
　　“不放，就是不放，除非你嫁给我！”
　　“……我嫁你做什么啊……啊，死人了啦！”
　　“公主，你冷静点——”
　　“啊——”
　　“砰——”的一声巨响，三人纷纷回头瞧了瞧那在混乱中被翻到的火炉子，火炭四处洒了一地，零星的火苗子已经窜上了旁边厚厚的帘布，火蛇很快地窜了上来。众人一看这情形，脸色皆是一变，下意识地往屋外跑去……
　　“救命啊，走水啦——”
　　“来人啊——”
　　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