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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江碧溶一直没有说话。

      顾聿铭间或看看她,见她一直用头抵在车窗边上,想提醒她这样会硌着,可是再看看她的脸色,就又不敢说了。

      但他不知道,其实江碧溶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不是沉默寡言的人,跟别人在一起时总是及时沟通,甚至有些怕冷场,却在面对顾聿铭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年前发生过的某些片段,冬日席卷大地的风,致勤楼的侧面有一株悬铃木,树干弯弯曲曲,是多年修剪的结果,但是新长的枝条却笔直的指向天空,那时树叶都快落光了,还剩最尖端的叶子孤零零留在树枝上。

      灰色的墙边,有拥吻的学生恋人,曾经是她和顾聿铭,后来,她再也不肯走那边。

      有很多的东西都在那个深冬掩藏在皑皑白雪底下,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顾老爷子,那个他无比尊重的据说是一个人辛苦把他养大的祖父。

      威严,冷漠,甚至有些怜悯的看着她,只言片语就让她明白彼时的处境,也轻易就打退堂鼓。

      想到这里,她忽然扭过头去,看了一会儿顾聿铭。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正在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里,和二十多岁的他相比,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英俊帅气,难怪她们都说他是钻石王老五。

      “你的鼻子怎么比我的还好看,我要拿锤子锤扁一点。”记忆里,那个天真的以为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少女,曾经撒娇卖痴的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眼眶忽然热了起来,有一种久违的委屈随即出现,让她觉得有些错愕。

      “……你怎么了,不舒服?”顾聿铭忽然扭转头来,撞上她望着自己的视线,她的目光里有淡淡的疑惑,和明显的隐忍,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担忧的语气让江碧溶似乎受到了蛊惑,“你知不知道……”

      她的话才说了个开头,手机就忽然响了,她一下就回过神来,暗自庆幸这个电话来得及时。

      打电话过来的是姜明,“溶姐,我把SRM发你邮箱了,麻烦查收一下。”

      “好的,那边要是差不多了,明天就休息一天,有问题我会发邮件给你,辛苦了。”江碧溶应道,眼睛望着车窗外渐渐变得熟悉的街道。

      等她挂了电话,顾聿铭终于可以可以问她:“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啊?没、没什么……”江碧溶愣了愣,连忙又摇了一下头否认道。

      她这样的态度,即便顾聿铭知道她有心隐瞒,却也不好追着问,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工作那边怎么样,小孙她们没给你们添麻烦罢?”

      知道他问的是公事,江碧溶下意识就回归到了工作状态中,“怎么会,凌师兄带出来的下属当然会积极配合我们,顾总放心,如果没什么大问题,报告很快就可以出了。”

      她又缩回到了她的壳子里去,变得冷硬清醒起来,这让顾聿铭觉得很无奈,同时又觉得越发难过。

      到了江家的楼下,江碧溶下车取走行李箱,回头冲他道谢,“多谢你今天去接我。”

      “阿溶……”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顾聿铭忽然又叫住了她。

      江碧溶回头,“还有事么?”

      “你还记不记得去吉隆坡之前说过的,我们要好好谈谈?”顾聿铭坐在车里,略微仰起头,透过车窗看到她光洁的侧脸。

      江碧溶愣了愣,然后想起自己的确曾经这样说过,于是点点头,“那就下午罢,你看约在哪里比较好?”

      顾聿铭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怔了一下,然后才哦了一声道:“东方广场有一家叫陆羽茶轩的茶室,就在那里罢,你看行么?”

      江碧溶点点头,又同他约好了时间,这才转身继续上楼。

      她的内心没有任何的忐忑和期待,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就快要解脱了。

      有很多事,不能拖着也不能避开,就算头破血流也要正面应对,这样才有可能及时止损,这是她这么多年在工作中领悟到的一个道理,从此把它奉为圭臬。

      顾聿铭却在楼下的车里发了很久的呆,在他的记忆里,江碧溶是一个有些优柔寡断的人,甚至有些选择困难症,可是这些天以来,她表现出的果断让他觉得惊讶。

      原来在时光里被改变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午后,他吃过了封时樾递过来的药片,又喝了一大杯水冲净口腔里的药味,然后要出门赴约。

      封时樾追在他后面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要是天黑了我还没回来,你就去陆羽茶轩接我。”顾聿铭捏着钥匙,目光停留在数字不断改变的电梯上。

      封时樾应了声好,又不放心的添了句,“好好说,别吵架,要是吵起来了你千万别乱跑。”

      “知道了,你真是噜嗦。”顾聿铭笑了笑,瞥他一眼。

      封时樾淡淡笑着,心里有些忐忑,他想起了顾聿铭在英国的头一年,有次和姑姑吵了起来,负气出走,人生地不熟的丢了三天,找回来之后情况变得严重起来,不得不送去医院。

      “总之你记得不要乱走就是了。”封时樾冲他摆摆手道,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慢慢合拢。

      下午三点,阳光猛烈的炙烤着地面,尽管是周末,但路上行人寥寥,周围的冷饮铺倒是生意兴隆,没有人愿意自己这种时候在街上闲逛。

      江碧溶穿了一对平底鞋,地面的热气透过薄薄的鞋底蒸腾进体内,热得她开始出汗了。

      从地铁站出来到东方广场的入口,不过短短四五分钟的距离,走得她口干舌燥,一见到陆羽茶轩的门就连忙推开走了进去。

      陆羽茶轩在商场的一楼,环境很清幽,大大的落地窗洁净明亮,能够将广场中央的喷泉看得一清二楚。

      顾聿铭早就到了,正靠在墙边盯着门口看,总觉得下一个人就是江碧溶。

      她穿着鹅黄色的短袖连衣裙,头发松松的结成一个低髻,低头收伞时有发丝滑落在脸颊边上。

      他看着她,那种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江碧溶收好了伞,抬头在店里望了两圈,看见顾聿铭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冲她挥挥手。

      她走过去,听见顾聿铭问道:“我点了祁门香螺,你介不介意?”

      “都好。”她不懂茶,平时喝咖啡也只为提神,于是微微笑着说了两个字。

      顾聿铭应了声好,替她斟了一杯茶,又叫服务员送了两叠茶点过来。

      祁门香螺的香气馥郁,口感甜润,滋味醇和鲜爽,江碧溶望着白瓷茶杯里橙红明亮的茶汤,边缘还有黄金圈,即便不懂,也知道是好茶。

      “以前这里还没有这家茶室。”江碧溶抿了一口茶,随口说了一句。

      顾聿铭笑笑,“这里才开了三年不到,觉得这里装修怎么样?”

      江碧溶环顾四周,入目皆是古朴典雅的陈设,中央有一个人造的小水池,里面养了睡莲和锦鲤,正是夏日花开时节,莲花已经盛放,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茶室四周的墙上用了木壁挂,刻有时令花卉,又或是神话里的人物故事,顾聿铭道:“都是十二花神。”

      顿了顿,他又道:“要是周一来,还能看到茶艺演出。”

      顺着他的话,江碧溶看见一处略高于地面的小平台,上面置一长桌,桌上摆着一架古琴,她原本以为只是摆设而已,原来人家是有专门的茶艺表演队的。

      “你对这里这么熟,是来得多了?”江碧溶收回目光,似有意调侃又似随口玩笑的说了句。

      顾聿铭摇了摇头,“这里是我设计的,当然熟悉。”

      她愣了愣,抬眼望过去,看见他眼底的坦诚,耳边传来他的话,“阿溶,有些事我想告诉你,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听,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那是我给你的解释,虽然已经很迟了。”

      “你想告诉我的,是不是你病了,你家人觉得你离开这里会比较好,所以强行把你带走?”江碧溶放下手里的茶杯,收起了脸上的笑,和他对视着。

      顾聿铭看着她愣了愣,“……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病了,还知道你的病是因何而起。”江碧溶笑了笑,目光转向窗外,神情变得惆怅起来。

      顾聿铭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听见她的声音平静而缓慢的从空气中传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会天黑了还在外面,就算一起去吃宵夜,凌师兄也永远跟你在一起,你怕黑,是不是?”

      江碧溶回过头来看着他,看见他眼里出现的躲闪,以及一丝狼狈,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一个人跑来救我,他们拿着刀对着你,你吓坏了,又没办法丢下我,所以那起了砖头砸过去。”她的目光在这一刻是柔软的,充满了感激。

      顾聿铭点点头,“我没办法……阿溶,我只想带你走,但是我真的没、没想过要他……”

      他觉得口舌有些干燥,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江碧溶垂下了眉眼,低声道:“学校关了门,我们进不去,就在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你去那个小树林看了一下,只看见一大滩血迹,紧接着你听人说昨晚这里死了一个人,你以为自己杀了他,是么?”

      “是……”他也低低的应了一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不敢再去找你,直接回了家,爷爷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我的情绪不对,认为送我走之后他才能抽出手来压下这件事,恰好姑姑在英国咨询过医生,决定把我接过去。”

      “所以他们给你吃了安眠药,趁你睡着的时候把你送走了。”江碧溶微微笑了笑。

      顾聿铭点点头,江碧溶依旧看着他,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讽刺,又有些残忍,“但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么,那个人没有死,只是变成了脑震荡,他的兄弟找不到你,却能找到我,在那几个月里,我总是收到威胁短信,我哪里都不敢去,生怕一落单就被他们抓住,后来他们还跟踪我回了家,找到了我哥,说我跟男人在外面乱搞伤了他兄弟,要我们赔五十万,我哥拿不出来,他们就打他……”

      江碧溶顿了顿,觉得心口有些闷痛,她又闭了闭眼,然后把想说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她没告诉他的,是当时樊馨已经怀孕,却被吓得流产,怕江碧溶知道之后以为是自己带累了他们,于是瞒着不提,要不是她回家时不小心听谈话还不知道有这件事,她躲起来哭了一场之后更加不敢回家,连江州要去学校看她都被拒绝。

      他们纠缠着她,威胁她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然就把她抓去当小姐,她吓坏了,就真的不敢告诉任何人。

      江碧溶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绝望是什么时候了,她浑浑噩噩的过着每一天,秦鹭和凌勉之在不久之后双双离校实习,那时她才发觉,偌大一个校园,几千师生里,竟没有一个能说话的朋友。

      顾聿铭只是听到她说出的那部分后续,双眼怔怔的直视着她,心里的震惊久久无法褪去,“阿溶,对不起,我不知道……”

      如果那个时候知道那人没死,他也许不会走,江碧溶后来也不需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她摇了摇头,眯起了眼,“你想知道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了的么?”

      顾聿铭又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摇头,就听见她说:“冬天的时候,我见到你的祖父。”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我突然发现我媳妇儿啥都知道?
    阿溶:呵呵哒,我无话可说=_=
    碎碎念:
    观众老爷们快来!!!收藏啊评论啊!!!
    然后谢谢熊猫宝宝的又一颗雷(>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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