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Never Know》纪纾伶

23、葬礼

　　新剧依旧在紧急的筹办中。
　　莫祈的选角已经差不多完成，除了女主角一时定不了以外其他的人都被安排去特训了。这次电影的题材是警匪，比较大众。加了点恋爱和烧脑元素进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莫祈的挑战就是要把这部大众题材的电影变成经典。
　　这些天看了好多的新人，但都没有符合女主性格的演员。特训时间紧急，主角又暂时定不下来，不免的让人头脑发胀。
　　“莫姐，这里有您的花束。”
　　前台的员工抱着大大的花束走进来。花束很大，遮住了她的脸，她不时的偏头看着前面，脚步有些艰难。
　　“谁送的？”
　　她推了推眼镜呆呆的看了一眼吊牌：“好像是个小孩子的字体。”
　　“小孩子？”
　　莫祈楞了一下，脑袋里突然浮现出绒绒的笑容，一下子明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在那里先去忙吧。”
　　“好的莫姐。”
　　她转身出去，规规矩矩的关上了门。
　　莫祈看着那束包装精美的花，想想好像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绒绒了。不知道小姑娘现在过的怎么样，是胖了还是瘦了？忽然想起绒绒塞给自己的纸条，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发现纸条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里。
　　手机突然嗡嗡的开始震动。
　　“斐洺怎么了？”
　　“阿祈，人抓到了。”
　　“在哪儿？”
　　“自杀了。”
　　大脑嗡的一声炸开，神经被绷紧，一下又一下的耳鸣铺天盖地的卷过来。
　　“莫姐不好了！”
　　安纪淑突然撞开门，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的开口：“黎籽自杀了。”
　　轰——
　　最后一根神经突然被扯断，用力压制的颤抖终于爆发，耳边再也分不清到底是谁颤抖着的诉说声，她终于意识到。
　　这场游戏终于还是拉开序幕了。

　　医院被黄色的警戒线拉起来。
　　一具四肢扭曲的尸体被人群围住。女孩的面容扭曲，四肢早就摔断，以一种无法描述的姿势摆开。她的嘴角带着笑容，嘴唇发白，血早就流干，在骇人的寒风里空洞回响。撕扯成一段骇人的奏乐，风从空洞的四肢吹进去，就像是被虫子凿空了的树干，风一吹，四肢就辗转着被吹散。
　　莫祈被顾秦南扶着站在一边。
　　她的脸色苍白，露出一种顾南秦从未见过的空洞和无力，她的瞳孔涣散毫无焦距的盯着黎籽的方向。她的身体冰凉，眼眸如同覆上了寒川，寂寥惶恐。
　　顾南秦于心不忍的想捂住她的眼睛，却被她一手拍开。
　　黎籽的家属围在一边，顾秦南在订婚的饭局上见过黎籽的母亲，那个女人的面容精致，气质犹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的气息。现在却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被一样在哭的安纪淑拉着拖出警戒线之外，以免那些面无表情的警察拿着武器误伤。
　　四周的哭喊声不断，到处都是黎籽的家属，哥哥姐姐，父母，外公外婆，叔叔婶婶……顾南秦垂下眼眸，鼻子也有些酸涩，他虽然讨厌他们之间的订婚，但黎籽的性格，为人处世都没法让他讨厌。她很优秀，从小就是，大大小小的奖项摆满一柜子。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作为比这些围观人员还熟悉他一点的朋友，有些惋惜。
　　莫祈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颤抖没有哭泣，只是呆呆的看着黎籽逐渐僵硬的尸体。
　　“莫祈……”
　　她没说话，再一次不动神色的与他拉开一段距离。顾秦南一愣，看着第一次主动与自己拉开距离的莫祈突然开始惊慌。
　　他挂断一个突然来了的电话，就听见莫祈的冷笑声。
　　“顾秦南，你都不会难过的吗？”
　　顾秦南一愣，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措不及防的被莫祈推开。
　　他很清楚黎籽与莫祈的关系，但自己作为莫祈十几年的好友当然也知道莫祈的性格，他看着正盯着黎籽的莫祈想抬手拉住她。
　　“顾秦南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但你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吗？”
　　“你明明知道顾星安的血是她捐的，你明明知道顾星安的主治医生是她到处奔波花大价钱请来的，你明明知道她因为怕你讨厌和她订婚都把自己送到别人的婚宴上了，你明明知道她为了你去跪求你的前妻。”
　　“就这样，你都不能难过一下吗？”
　　顾秦南猛地顿在原地，惊慌失措的想去拉她。
　　莫祈突然坠入另一个怀抱。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靠在他急速起伏的胸膛上鼻子突然发酸。
　　他抬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把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嗓音润郎清澈：“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胸膛处发出的声音震的她眼睛发酸。
　　终于把胳膊伸进他的风衣，连同温度和腰肢一同抱住无声的眼泪就留下来。
　　顾秦南看着被朴筠哲突然搂住的莫祈，有些落魄的放下手。呆愣的看着已经被白布盖上的尸体，扯出一个苦笑。
　　难过吗。
　　不难过啊。
　　为什么心脏抽丝在拉扯。
　　斐洺坐在黑色的越野车里，沉着眸子看着窗户外边乱糟糟的世界。巨大的窗户将他们隔绝，头顶依旧是开着为了散发烟味的天窗，手边依旧是没有按下的号码。
　　“先把尸体处理了吧，一时半会可能去不了了。”
　　外边。
　　朴筠哲全身僵硬的被莫祈突然拦腰抱住，低头看一眼同样低着头的莫祈：“抬头。”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朴筠哲皱起眉，一只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颚。当看到莫祈满脸的泪水后瞬间愣住。
　　然后。
　　用力的。
　　再次把她搂进怀里。
　　“没事了。”
　　“一切都会好的。”
　　然后瞬间抬眸，眼眸犀利的看向停在马路对面的白色轿车，面容冷冽。
　　缓缓开口，语气是与面容不符的柔和。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寒风从耳边吹过，卷起太多复杂的东西，悲伤，释放，难过。打过一个仓促的照面，匆匆的卷上天空。越来越多的雨水开始往下掉。
　　灰蒙蒙的悲伤。
　　黎籽的葬礼很简单。
　　在西城的墓地。
　　莫祈好几天都没有睡着，依旧被不能断的工作和无限的化不开的悲伤压着，艰难的睁眼艰难的喘息。
　　朴筠哲一大早去接了莫祈，安纪淑忙着被派去出差，一时无法赶回来。莫祈轻轻的阖上眼，睫毛轻颤，像是蝴蝶。
　　她的皮肤白皙，被阳光一晒接近透明，红色的光打了影在她的脸上。但依旧是死沉沉的气息。
　　“困了先睡会儿。”
　　莫祈用鼻子发出一个单音节，侧头看向窗户外。车子已经驶出城市，两边的树木在投射在视网膜的一瞬间又迅速的倒退，哗哗的大片色彩就从眼角略过。
　　几天了，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那场上东区的火灾把她拉扯到了梦魇里，一闭眼就是大片的红色的跳动的火焰，再次闭眼，就是一大滩的红色的骇人的血迹。
　　简直就是灾难。
　　斐洺这几天也没有打电话给她，也许是知道了些什么。公司在事情发生后也很快的封闭了消息，金泽昆也是整天都黑着一张脸，面色凝重。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是压抑的恐怖气息，但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因为这件事大都觉得有点叹息和惋惜了，但工作依旧在继续，匆匆慢慢的身影来回的跑着。
　　不断的来来回回。
　　葬礼布局很简单，但灵堂里还是挤满了人。黎籽是书香门第出生，后来家族改进军商业界，葬礼现场偶尔会看到一些比较有名的艺术家，黎籽的妈妈被人扶着，一听到别提起自家女儿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再次哗哗的掉下来。
　　人们挤在黑白相框前，小心的抹抹眼泪，起身后又露出笑容和其他人低声攀谈。
　　黎籽的叔叔和莫祈站在黎籽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黑白照片前，看着黎籽拘谨的笑容谁都没有说话。黎籽的性格很柔，虽然在莫祈面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她真的很细腻。她的笑容纯净，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是被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生活泼洒出来的吧。
　　柔美的像是丝绸一样。
　　“小籽是个好孩子。”
　　黎籽的叔叔长长的叹出口气，霎时间就红了眼眶。莫祈垂着头揉了揉酸涩的鼻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再次揉了揉鼻子，抬头看着放大的照片露出一个笑容：“是啊，黎籽……是个好孩子。”
　　叔叔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扭头走了。
　　莫祈望着叔叔突然就苍老的背影，有些感慨，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爱她吧。
　　朴筠哲过来拉她，看见她呆愣的模样敛了眸子：“我们走吧。”
　　莫祈回头望了一眼，轻轻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