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84、第八十四节 换脸

　　白青眉走到林泉跟前，伸手道：“借你那柄短刀一用。”
　　林泉从心底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不由自主便将薄刃短刀递到白青眉的手上。
　　从结识初始，他就看出白青眉背景深厚，有鬼神莫测之机，得他青眼接纳，一直以来都深感荣幸，以为找到了一个极大的靠山。现在，他有些恐惧和后悔了。实不知与这样的人物结盟，等待自己的是福，还是祸。
　　白青眉依然笑得颇为潇洒，道：“你看这女人的模样，便该猜到本公子，并没对你师妹做出你心中所想的那种事了。做那事是需要心情和情调的，本公子虽然禽兽，但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可以对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兴致盎然。”
　　白青眉以禽兽自诩，不知是自谦还是自豪，林泉刚想找个什么词句缓释一下自己尴尬的表情，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禽兽”这个词，便是白青眉最好的写照了，舍此无法形容。
　　白青眉将桃儿的尸身平放在舱板上，将她的脸摆正，用林泉奉上的短刀，从额头下刀，沿着她的发际直拉到耳后颈下，再至下巴，然后另一边也如法炮制，便似画了一个心形。林泉先还凝目观看，过得片刻，便直奔到船舷边上大声作呕，将肚里不及消化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你，你竟在剥她的脸皮！”林泉直吐到吐无可吐，捂着小腹喘息。
　　“不错。”白青眉声音甚为自得：“她这副好容貌是本公子给她的，现在用不上了，自然要给我还回来。”
　　说罢，将手中一块血淋淋的物事向空中一举，对着光慢慢欣赏，就像一位雕刻大师，终于完成了一件得意作品，正享受成功那一刻美好的辰光。
　　林染自然知道他手里拿着的，这件血淋淋的东西是什么。他也恶心想吐，却不得自由，只有强自忍耐。
　　他想转过头去不看这恐怖恶心的一幕，白青眉却偏偏凑到他跟前来，将那块面皮直送到他眼前，笑道：“你瞧这张脸蛋，还算得上好看吧？嗯，芙蓉如面柳如眉，已经不需要本公子的丹青妙手再润色了。林染兄可还满意否？”
　　林染一听“丹青妙手”四个字，立刻想到裴紫夏在铜山镇竹林里说过的话，这白公子果然便是画皮之人！如此推想，那桃儿应该便真是狐妖了，便算最初不是，到了后来容貌变化之时，也已被狐妖附体。
　　但传说中妖怪无论如何变化，死后都会现出原形，这桃儿如今连面皮都被割下，那具尸体为何却仍为人形，而不是一头狐狸？
　　林染心头还在思索，浑没想到白青眉手腕一翻，“啪”的一声，将手头的东西盖到了林染脸上。一股又黏又热的触觉瞬间覆盖了他的整个面部，血腥气中人欲呕！
　　林染惊怒交加，心中隐隐约约猜到将要发生什么事，却因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不肯多想。
　　白青眉细腻灵巧的双手在他面上一阵揉捏抚摩，口中念念有词，林染只感到面部肌肤阵阵麻痒，酥酥的竟然甚为舒服。从睁开的眼缝中，看到林泉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也张着，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最奇怪的东西。
　　林染心底一片冰凉——完了，完了，从此刻开始，我究竟是男还是女？
　　白青眉手法极为灵便熟练，只片刻之间，便双掌离开，向后退了一步，歪着脑袋欣赏自己的作品，表情比刚才更满意了。
　　林泉脱口而出：“桃儿！”
　　林染苦笑。白青眉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拿出一面镜子，竖到林染面前。
　　只见铜镜之中，一张姿色上乘的美女脸蛋，正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其情也哀，竟然颇为婉转妩媚。林染虽身被白青眉封禁，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自由的，一见此景，立刻转为嫌恶，镜中人柳眉竖起，杏眼圆睁，瞬间又是另一般风情。
　　白青眉哈哈大笑：“林染兄，你做惯了男儿郎，往常见了美女，若是求之不得，便只能寤寐思服。此刻自己便化作一名千娇百媚的女子，是不是十分有趣呢？”
　　林染虽然气怒交加，但也不得不服白青眉的手段。
　　桃儿的脸完美地与他的脸庞镶嵌在一起，浑然天成，没有一丝融接的痕迹，便似他生来便是桃儿的相貌一般。
　　可恨自己堂堂男儿，瞬间便成了娇滴滴的女人模样！但忽然又想，自己反正不多时便要被白青眉炼成一枚丹药，炼成丹药之后，男儿面貌或者女儿面貌又有何区别？如此一想，心意顿平，再不为自己面容纠结。
　　林泉在旁叹息道：“我已经不想杀他了。他长成这般模样，若把身上的几样物件一并换了，娶回家去做个老婆，也还使的！”
　　林染从他话里听出了深深的恶意！他分明是在唆使白青眉进一步动作，多换几样“物件”，把自己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桃儿！
　　好在白青眉似乎懒得麻烦，又或者目的已达，不愿多费手脚，足下一勾，挑起桃儿惨不忍睹的尸身，踢入江中。林染松了口气，林泉却目送桃儿尸体在水中载浮载沉，表情颇为失望。
　　白青眉自言自语道：“时间无多，不能耽搁了。”又自动手，将林染的头巾解下扔了，重新按照桃儿的发式梳起了高髻。然后将他的外衣脱了下来，用桃儿的女子衣裙给他换上，换下的东西统统扔进江中。
　　林染任他摆布完毕，不用照镜子已然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已活脱脱是个美丽的少妇，再找不出一丝一毫林染的印记。
　　刚把林染拾掇完，便听帷幕后的舱房里一声娇慵的叹息：“正喝着酒，我怎么就睡着了？白公子，二师兄，你们在哪里？”
　　帷幕一掀，一名少女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明眸皓齿，正是林染时时挂怀的九师妹，林荫。
　　林荫走出来，擦了擦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人，丝毫没觉察有异，赧然道：“真是不好意思，好好地喝酒行令，小妹居然睡着了。我是不是喝醉了？为什么如何喝醉的，我一点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