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75、第七十五节 同路

　　林染这才知道，裴紫夏为什么如此喜欢这两个泥娃娃。原来泥人儿不仅唤起了她的记忆，恐怕还有对母亲的寄托在里面。
　　裴紫夏道：“小时候，泥娃娃是爹爹带回来给我的，打碎之后，我一直想再有一对，可是没人送我了。现在又看到泥娃娃，心里喜欢，却忘记自己已经长大啦，可以掏银子买！你看我可有多傻。”说罢自嘲地一笑，托着两个泥人儿向前走去。
　　林染跟在后面，很想追问她那是座什么岛，她的父母到底怎样了，但想起她的脾气，她不愿意说的事情，是很讨厌别人去问的，当下只得硬生生忍住。
　　走了一截，裴紫夏道：“大西瓜，你为什么不说话，当真是呆子么？”
　　林染道：“我一说话，必是问你小时候的事，难免惹你讨厌，所以还是不开口为好。”
　　裴紫夏柔声道：“我不讨厌你的。你今天送我泥娃娃，我很喜欢呢。只是有些事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慢慢再告诉你，好不好？”
　　裴紫夏虽然为人平和，但总是一本正经，林染难得见这绝世的美女对自己如此软语温存，当下笑道：“我只要你记住一件事。你的心里话儿，只要你愿意说，我总是想听的，不管什么时候。”
　　裴紫夏嫣然一笑，妩媚无限，将左右两只手掌里的泥娃娃又看了一回，道：“我来给它们取个名字吧。男娃娃叫长长，女娃娃叫久久，可好？”
　　林染点头笑道：“但愿人长久。安宁喜乐，长长久久，自然是好的。”
　　裴紫夏把右掌伸到林染的面前，道：“我把久久送你吧，愿你早日得到毒毒鬼的悉心治疗，身体康健，安乐久长！”
　　林染喜滋滋接过来，谢道：“紫夏是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得你祝福，林染断然短命不了。谢谢啦！”
　　裴紫夏笑道：“你好生待它，可不许弄丢了。”加快脚步行去。
　　林染低头细看，见那泥娃娃身穿大红夹袄，眉开眼笑，头上梳着两条小辫，却是个女娃，忙道：“你给错啦，久久是女娃，该你带着才是。”抬头一看，裴紫夏却已去得远了。
　　新换的这条船比林染与裴紫夏先前雇的那条要大许多，而且竟然是有帆的，看来李赏风贴了不少银子。李赏风专门给他的“小白兔”安排了间舱房，早已等得不耐，一待林裴二人上船，便即扬帆启航。
　　裴紫夏见这船上居然有三间舱室，虽然具体而微，但总归比昨晚三个人难以挤在一个船舱里的局促，要好得多了，当下抿嘴笑道：“果然还是穹苍门阔气，有了病猫加入，我和大西瓜跟着沾光啦！”
　　李赏风笑道：“倒不是穹苍门阔气，而是病猫虽属修道之人，但手脚并不干净，见了不义之财，往往顺手牵羊；若遇欺男霸女之辈，或许更登堂入室强取豪夺。所以病猫身上什么都缺，偏偏不缺银钱。”
　　林染道：“穹苍门号称仙界第一大派，却出了猫哥这样一位侠盗，贵派阳掌门可知道么？”
　　李赏风做个鬼脸，笑道：“若给师父知道愚兄偷鸡摸狗，两个掌门也一起气死了！所以有些事，只可做，不可说。要做，也是偷偷地做，嘿嘿！”
　　有了船帆，又是顺流而下，行舟便比之前又快又省事得多了。林染身有痼疾，被裴紫夏勒令在舱房里将养，煮饭做菜之事自然归了裴紫夏。
　　李赏风负责掌舵行船，但他哪里闲得住，又不像林染那么识趣，总是丢开了舵去缠着裴紫夏罗皂，一会儿问摩云顶究竟在何处，还有几日可到；一会儿又问紫夏仙乡何处，可有兄弟姐妹，往往被裴紫夏半恼半嗔地撵了回来。穷极无聊，便只得也去林染舱房里守着，大眼瞪小眼。
　　在水路之上非只一日，眼看着前面河道收窄，两岸青山越来越近，到了一处峡江水面。
　　正是午后时分，裴紫夏手里无事，在林染舱房里给他把了一回脉，欣然道：“这几天你表现很乖，气色回复，脉象里也无甚大的凶险。这处峡江名唤连望峡，前后足有三十多里，连望，取的就是过了一峡，前面望去仍是一峡的意思。不过这段峡谷过后，再有一日水程，咱们就该弃舟登岸啦，以你目前的情况，在见到毒毒鬼之前应无大碍。”
　　舱门一响，伸进一个须发蓬乱的人头，问道：“也就是说，再过得一天，最迟后天，我们就到摩云顶啦？”
　　裴紫夏皱眉道：“病猫，你几天没梳头刮胡子啦？”
　　这颗须发蓬乱的人头自然就是李赏风，只听他漫不在乎地道：“在这船上就你我三人，外加一只小白兔。你一门心思都在大西瓜身上，就算某家打扮出一朵花儿来，难道你会多看我一眼？”
　　裴紫夏脸色微红，佯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此刻船入峡江，水流越来越急，你不去把舵掌稳了，小心撞上暗礁，咱们一齐掉进大河里喂鱼！”
　　李赏风吐吐舌头，缩回了头，喃喃道：“真是奇怪，某家生龙活虎，却被叫做病猫；那人明明身染沉疴，才是真正的病猫，却又被叫成大西瓜。人家两个小儿女说点体己话，我偏要去插嘴，那才叫真正的傻瓜。这两个外号恰好取反了嘛。”
　　林染与裴紫夏在舱里听见了，都觉不好意思。裴紫夏低下了头，林染见她长长的睫毛挡住了明眸，一根一根长得十分精致，忍不住便想数清楚究竟有多少条。
　　这时听见李赏风又在大呼小叫：“古怪，古怪！紫夏，你快出来瞧瞧！”
　　裴紫夏不耐烦地道：“这个病猫儿，一天不生出些事来罗皂，他心里是过不去的！”也只得开门出去，走上船头。
　　李赏风见她出来，指着江上道：“紫夏快看，怎么忽然有这许多船，都逆江而上？尤其是那艘，你看桅杆上挂着面旗帜的，对，就是它，王记商号。今早我明明看见它鼓足了风帆，从后面赶到我们头里去的，怎么这么快就回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