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67、第六十七节 飞来怪客

　　一鱼、一剑、一红绫，这三者中，巨鱼下堕的速度是最慢的，剑与红绫皆如电光火石。而小船离鱼的距离毕竟要近些，金铃后发先至，将飞剑准头撞偏，只削下了几片斗大的鱼鳞，鱼腹却已入水。
　　空中一声冷哼：“好功夫！”那剑旁飞数丈，倏的回旋，寒芒闪动，向巨鱼腮下疾斩。
　　林染瞧那使剑的法门，和当日在洗剑池畔欧景春被袭后类似，但凌厉的程度，却远在欧景春之上！
　　这黄鹤背上之人，定是穹苍门前辈名宿了，不知道认不认得自己，会不会与我为难。林染一颗心暗暗揪紧。
　　金铃撞偏飞剑，去势已尽，裴紫夏将之收回手中。哪知飞剑却有后手，这回旋的力道竟大得惊人，只听“嚓”的一声，剑刃切进鱼腮。
　　本来鱼头大而飞剑既短且窄，难以奈何巨鱼，但飞剑旋转之下，便如一个无坚不摧的锯碟，竟而迅速地钻进鱼体。不待鱼身整个重行入水，一颗硕大无朋的鱼头已掉落一边，一蓬血雨洒了开来，满眼的江水都成了红色！
　　“回！”半空里又是一声低叱，飞剑锋芒大减，往天上斜飞。
　　失去头颅的巨鱼，鱼体剧烈挣扎，红色血浪掀得小船几欲倾覆，林染与裴紫夏身上斑斑点点，尽是飞溅上的血水。
　　鱼体在挣扎中沉没，陡然间，从断头处的腔子里激射出一条人影，直向裴紫夏扑来！
　　裴紫夏猝不及防，欲以红绫拒敌已是不及，空中那穹苍门人大喝一声：“鼠辈敢尔！”墨羽黄鹤直掠而下，抓向那条黑影背心。
　　但人影在前而黄鹤在后，便是能抓住那人，裴紫夏势已不免为敌所伤。林染情急之下右掌挥出，也不管此刻体内阳刚之气是否还听使唤，只盼能阻得那人一阻，使裴紫夏来得及避开这突然的袭击。
　　掌风炽烈，大概因为林染心神合一之故，这一掌，竟将体内重明至刚至阳的三昧真火发挥了个淋漓尽致！那条人影离裴紫夏还有丈许之遥，忽然一声惨哼，急忙起双掌一掀，乘着这股反弹之力向后倒翻，正到了那黄鹤脚下。
　　黑羽黄鹤利爪疾伸，黑影再避不及，鹤爪如钩，直抓进那人肩胛里。鹤背上的人一声长笑，正待俯身擒敌，这时候，林染的掌风袭到了。
　　墨羽黄鹤尖声惨鸣，身上的羽毛忽然着火，霎那间便烧成一团火球。它奋力拍翅，想要冲上云霄，远远逃离开去，但烈火焚身，每一根羽毛都在燃烧，如何还能飞翔！
　　背上主人倒见机得快，虽生奇变却不犹疑，猛使一个千斤坠，大力重压之下，黄鹤带同身上的两个人，一齐跌落江面，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恶斗止歇，林染扑通跌坐到舱里，脸色苍白如纸。裴紫夏心知他片刻之间，连使冰火两重绝不相容的神功内息，体内真气战端又起，情形大大的不妙。当下也不多说，只是站到林染身边，轻轻提着手里金铃，眼睛扫视着水面。
　　林染看着她，勉力一笑，道：“对不住，我又没听你的话。”
　　裴紫夏展颜笑道：“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会带你去见毒毒鬼的。”
　　适时船身大晃，一个人背负长剑，汤水淋漓地从河水里蹿出来，直跃上船板。只见他两手合抱，将一只垂头丧气、身上羽毛残缺不全，处处露肉的大鸟抱在怀里。裴紫夏心存戒备，挺身站到林染之前，一面注视着上船的不速之客，一面留意水面动静。
　　大江东去，宁静无声。
　　断成两截的巨鱼，和那从鱼肚子里钻出来的神秘人影，都踪迹不见，这抱鸟上船的人显然便是刚才翱翔在天上的穹苍门门人。这人身材高大，上得船来，立刻将怪鸟放下，用衣袖去擦拭怪鸟背上羽毛，却忘了自己也落汤鸡一般，衣袖里兜满了河水，这一擦，稀里哗啦，倒像在给鸟儿洗澡。
　　林染体内真气冲突，如同每时每刻都在遭受酷刑，虚弱已极，见此情形却笑了起来，道：“这位兄台，你可见过在墨水里洗手，把手洗干净了的么？”
　　那人气鼓鼓地道：“你什么意思？我没有洗手，我的小白兔浑身都湿透了，不擦干，好容易生病的！”
　　裴紫夏虽在留神戒备，闻言却也忍俊不禁，道：“小白兔？你这明明是一只仙鹤，还是黄色的……啊不，黄色也不对。它被烧焦这许多羽毛，露出的肉又是红红的，跟白兔有什么关系？”
　　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它还不白？你瞧瞧这里！”他托起仙鹤的长嘴，细长的脖子上方，确有几根白色羽毛，稀稀疏疏夹杂在一片黄毛之中。
　　那人得意地道：“几百头墨羽黄鹤，就只有这一头，长着这么洁白的羽毛！白若云彩，动如脱兔，我给它取名叫小白兔，有错么？”
　　裴紫夏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林染见这人约摸二十四五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浑身透出一股虎势势的劲头。身上穿一件杏黄色长袍，左胸上绣了柄云端飞刺的利剑，果然是穹苍门中的打扮，当下不动声色，抱拳道：“兄台这只小白兔，果然是极……极乖的。刚才兄台飞剑刺鱼，相救我这位妹子，在下足感盛情，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裴紫夏听林染称她为妹子，不禁低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道：“跟我说话，不用兄台在下的，这般文绉绉地饶舌。某家姓李，名赏风，师从穹苍门。你们是谁，为什么跟这巨鱼打架，而鱼肚子里又冒出个人来？”
　　林染正想该如何作答，那人又道：“还有，为什么我出手相助你的妹子，她却用铃铛打偏我的飞剑？为什么我赶来救你们的命，你却把小白兔的毛都给烧没了？为什么你一掌劈出来竟能凭空生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焰掌？”
　　这李赏风一口气问了这么多为什么，裴紫夏秀眉一轩，刚要搭话，林染见她神情不善，忙接口道：“因为巨鱼突然出现想撞翻我们的乘船，所以我们不得不和巨鱼打架，你看这样的回答可还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