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51、第51节 私刑

　　裴紫夏似乎看出了他心头波动，美眸在他脸上一转，才道：“我也不知，只听林姑娘叫他作白公子，有时候又叫做白大哥。林姑娘手里，还提着一条马鞭，正在抽打被捆在树上的人——
　　啊，我忘记说了，林中除了林姑娘和那位华服的白公子，还有一个人被绑在树上，那便是可怜的阿玉了。林姑娘一边用马鞭抽她，一边向她问话。”
　　白公子、白大哥，多么亲密的称呼，自己离开师妹不足两个月，在哪里又冒出一个白大哥？
　　这人是谁？
　　林染心头泛酸，林荫捆绑拷问一个仆妇，已经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了，他却忘记深究。怅然若失，让他有些神不守舍。好在裴紫夏的声音清脆悦耳，很快又将他拉了回来：
　　“林荫姑娘抽了阿玉几鞭子，说道，‘你是个开店的客栈掌柜，却偷偷买这许多砒霜，不是想害人是干什么？这事换做别的人也便罢了，既然让凤鸣谷弟子碰到，就绝不能不管！’
　　阿玉十分硬气，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却并不告饶，说道，‘我毒老鼠，不可以么？你都知道我是开店的，店里有许多老鼠，难道毒不得？你们并非官府中人，却将我捉来私刑拷打，算什么修仙礼佛的侠义道？’
　　那白公子折扇轻摇，说，‘毒老鼠么，不见得吧？本公子在你店里已住了这许久，并未见过一头老鼠。那砒霜你早不买迟不买，昨晚你偷偷翻看了我行李里的许多金叶子，今天就暗地里使人去买砒霜，这中间没有一点关系么？幸亏被我察觉了，请林姑娘替我作主，否则后果难料。’
　　林荫姑娘点头道，对，定是这妇人见钱眼开，想图财害命！愤怒之下，又是狠狠几鞭下去。”
　　林染听得暗暗摇头。
　　自己这九师妹也太过莽撞，更兼半点江湖经验也无。轻下判断，说话稚气，旁人稍加引导，她便跟着别人的思路去了。而且仅凭自己的臆断，便随意私刑拷打，更非侠义道所为。
　　总之是以前在灵剑山上，被师兄师姐们娇纵太过，乃至于下得山来不通世故。但门中师长众多，大都知道她行走江湖尚嫌稚嫩，怎么会放她一个人下山呢？
　　裴紫夏续道：“阿玉见自己翻看白公子行李的事被发现了，自知理亏，也不多做解释，被林姑娘打得急了，便张口乱骂。
　　市井之人，骂人的话自然不会好听，说道，你们两个奸……唉那个妇（裴紫夏面薄，奸夫□□四字说不出口，含混带过），男的来店里住着不走，女的来了，王八绿豆看对了眼，便也耽下来，每天眉来眼去，不清不楚。
　　人家有了奸情，都是干柴烈火，你们明明一肚子男盗女娼，却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偏找个由头说老娘要谋财害命，两个人好合起伙来坑害老娘。你们既说我谋财害命，为何不把我送衙门里去，却挟持到这荒野里来？”
　　林染听这阿玉说得如此可恶，恨不得替林荫再狠狠揍她一顿。
　　裴紫夏道：“泼妇骂街，全无条理，我也懒得细听。但她说谋财害命为何不送官府，偏要挟持到荒野里来，却也有理。哪知林荫姑娘道，本姑娘第一次行走江湖，便碰上这样的大案子，不自己先把行侠仗义的瘾过了，一上来便送衙门官府，多么无趣，你当我傻瓜么？”
　　裴紫夏看了看林染，说道：“呵呵，你这位林荫师妹，当真好玩得紧。”
　　林染尴尬一笑，道：“我这师妹，从小被人惯着宠着，有些不通事务，又有些无法无天。不过，她本质是很好的，那阿玉如此骂她，确是不该。”
　　裴紫夏淡淡一笑，道：“她是你的师妹，你自然觉得有点小毛病无伤大雅，阿玉出口伤人很是不该。但你若亲见阿玉被鞭打得有多惨，就知道她为什么要污言秽语地骂人了。
　　我听了半天，觉得这被拷打的妇人确有问题，但她抵死不认买砒霜是为了谋财害命，林姑娘二位便该另找证据，这么私刑拷打总不是办法，便现身出来相劝。”
　　林染苦笑道：“想必我那师妹是不肯听你劝的了，多半一言不合，还跟你动起手来。”
　　裴紫夏微笑道：“你都猜到了。其实你师妹倒也不是一味凶巴巴的人，相反，她内心是很善良的，怎么说呢，应该叫做嫉恶如仇吧。不然，也不会听那白公子多说几句话，她便把我视作了阿玉的同伙。”
　　“嫉恶如仇，唉，唉。”林染叹息道：“她便是嫉恶如仇，一心想着要当传说中使着仙剑的大剑侠！这丫头眼里，不是好人便是恶人，对付恶人便须刀兵相见！这是我当师兄的平常说教得少了些，恕罪恕罪。”
　　裴紫夏道：“你也不用请罪，我并没有吃亏。你师妹既然说我是阿玉同伙，我便帮帮阿玉又如何？几个回合下来，林姑娘的剑到了我手里，她自己却摔到了地上。”
　　林染急道：“你没打伤她吧？”
　　裴紫夏摇头道：“我知道她并非坏人，又岂会伤她。而且你们凤鸣派声势如此浩大，她技艺未精，我还能对付得了，但若因此惹恼了贵派，来几个有头脸的来寻我晦气，我如何是好？
　　比如你这个当师兄的，今天若要替她出头，我今天便算栽了，我是打你不过的。对了，你武功如此之高，在凤鸣谷新一代的弟子中，应该也是有数的，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林染大犯踌躇，自己名声太恶，若以实言相告，说不定裴姑娘便就此拂袖而去，再听不到师妹半点消息。但人家早开诚布公说出她名字，自己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询问。
　　正犹疑间，忽听裴紫夏说道：“啊，对了，你说过你有伤心事，我这话问得多有不便吧？若是为难，就不用说的，萍水相逢，不用在意。”
　　裴紫夏的善解人意，着实让林染松了口气，但这句“萍水相逢，不用在意”，却又让他无端地有些失落之感，寻话说道：“那个白公子，想来也非易与之辈。他既然要讨我师妹的喜欢，见师妹吃亏，岂有不出手相助的？”
　　裴紫夏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不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