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90、第190节 雄鹰折翼

　　“扑通，扑通”，飞远的念珠失了依凭，纷纷掉落水中。与此同时，余鹏飞身形一翻，轻飘飘落在水擂上，那已磨出白骨的手爪，却依然扣在空花脑门上。
　　此际鲜血涌现，一串串的血珠从空花头顶洒落下来，也不知是空花的，还是余鹏飞的。
　　奇变陡生，长乐湖两岸都是惊呼浩叹。
　　“阿弥陀佛！”空花大师长宣了一声佛号，道：“鹰翼神君果然名不虚传，胆量与硬功俱臻上乘。神君既已得手，还不捏碎老衲头骨，在等什么？”
　　余鹏飞哈哈豪笑，道：“老子就是要赌一赌，看那佛珠串绳是不是你这法宝的短板、命门。很幸运，我猜对了，哈哈！”
　　空花长叹一声，道：“施主目光如炬，胆色更佳。老衲技穷落败，心无怨言，施主下手吧。”说罢双掌合十，眼皮下垂，从容就戮。
　　余鹏飞歪着头看了空花一瞬，忽收回手爪，道：“既然胜负已分，大师请回吧，今日若余某不死，或者往后还可与大师做个朋友。”
　　空花双目一睁，奇道：“老衲一颗秃头被施主握于爪下，取老衲性命易如反掌，施主为何不动手？要知正邪不两立，今日咱们两界对垒，是来殊死决战的，并非切磋武功。你杀了老衲，没人会说你不对。”
　　余鹏飞道：“无净寺仁慈博爱之名播于天下，方丈空花更是慈悲良善的好人，我何必杀你？何况大师还有门绝技没有使，大师刚上台时，我最怕的，其实是你使出佛门天音功。你若以天音功施法，我必分出大半心力相拒，再不能保持攻势，你此时再用赤血珠串奇兵突出，我必败！”
　　空花哈哈一笑，道：“人力有时而穷，佛门天音功虽有些威力，却大耗真气和内劲，老衲岂能同时又使天音功，又使赤血珠串？非老衲不想如施主的盘算双管齐下，战而胜之，实是老衲力有未逮，功力不足也！”
　　“原来如此。”余鹏飞赞道：“大师光明磊落，我更不能杀你了。你去吧！”
　　空花大师合什一礼，垂首道：“技不如人，夫复何言。但施主今日饶过老衲，不等于老衲日后便会改变立场，不再与妖邪为难。阿弥陀佛。”低头稍待，仍是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片刻之后，见余鹏飞果然并不下手，空花这才回过身，一跃下台，飘然而去。不过，他并没有回归未央山仙界本阵，而是足踏水面，独自往长乐湖烟波浩淼的宽阔处去了。
　　余鹏飞与空花的对话虽未刻意扬声，但两岸功力精湛之人，都耳目灵便，听得真真的。
　　嵇成岚咬牙道：“空花秃驴说是不会因小恩小惠改变立场，此刻却扬长而去，从两阵中间走开，表明了从此两不相帮，着实可恶！”难耐心头怒气，也不见她如何作势，林怀玉但听“嗖”的一声，身边已无师姑踪影。
　　从林桦算起，鹰翼神君余鹏飞已算胜了两阵，此刻指骨尽现，鲜血淋漓，已无意再战，便回头向遐思岛一抱拳，笑道：“各位乡亲，鹰翼抛砖引玉，幸不辱命。下一阵换谁来？”忽见岸上诸人人人脸露骇异之色，林染更大声叫道：“小心——”
　　余鹏飞心生警兆，连忙回头。
　　便在这一刹那，余鹏飞眼中只见一片白光飞至，紧跟着便视觉拔高，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和后背！
　　这是他在人世上最后看到的东西了，一颗人头飞起老高……
　　这时候，才见一条人影破空而来，接住剑柄，一脚将余鹏飞无头的身躯也踢下湖中。
　　来人正是凤鸣名宿嵇成岚。她含怒御剑而来，却远远地便使出降魔神剑指，令脚下长剑径取余鹏飞人头。此时正值余鹏飞久战匮乏，又向本阵告退之际，一个不防，竟而一剑奏功！
　　余鹏飞跟随裴岛主日久，情逾兄弟，裴岛主见状悲怒攻心，“啊呀”一声往后便倒。
　　林染和裴紫夏在背后连忙伸手扶住，耳听一声“女贼敢尔！”一人从岛上人群中激射而出，瞬间蹿上湖中水擂，与嵇成岚战到了一处。
　　裴紫夏替裴岛主揉胸，林染一面自后扶住，一面为他推着后背，裴岛主幽幽缓了过来，说了声：“我那余兄弟啊……仙界名宿，怎的如此阴险狠毒？”
　　战场对垒，嵇成岚此举，说起来是在擂台之上战而胜之，似乎无可厚非，但毕竟有欠光明、令人不齿。
　　她是林染师姑，林染只觉脸上滚烫，不敢去看裴岛主和紫夏脸色，忙将目光移向湖上擂台。但他心中亦觉悲愤莫名，在他的印象里，鹰翼神君是个和蔼忠厚的长者，先前胜过空花大师而不杀，便是明证，此刻却被师姑辣手袭杀，身首异处，当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回旋：被仙界视为妖邪之人，便人人都该死么？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此时已可看清，在台上与嵇成岚相斗的乃是一农夫打扮的中年人，岛上人都习惯称呼他作张二哥。
　　自李赏风上岛投帖之时，林染却知道了他本名叫做张孟礼，在上遐思岛之前，乃横行云川南岸的剧盗。
　　张孟礼身法奇快，一上擂台，便围着嵇成岚转来转去，先前还看得清他的人，其后便化作一团灰影，灰影里人影幢幢，仿佛嵇成岚身周被灰色雾气笼罩。
　　张孟礼来得太快，一上台便闯进了嵇成岚内圈，竟使这威名远扬的仙姑无暇使出御剑之诀。他的身法也太快，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嵇成岚以凤鸣剑法乱刺，总刺他不着。
　　张孟礼于飞速换位之中，时时出招，以手中一把短剑递向嵇成岚身上要害之处，却是难防之极！
　　张孟礼以快打慢，又令嵇成岚使不出凤鸣派名震天下的以气御剑之术，降魔神剑指，正是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时候不用太久，胜负已分。
　　嵇成岚被遐思岛一个籍籍无名的岛民压在下风，但觉一身本事施展不出来，缚手缚脚，说不出的郁闷焦躁，正无可奈何时，忽然眼前一清，幻影消失，张孟礼似乎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