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58、第158节 中伏

　　师姑多年积威之下，林染尚无伤她的胆量。便算有这个胆量，想起师姑曾经的慈祥，也难起这样的心肠。所以他只能就这么缀在嵇成岚身后，既不肯真正追上她，嵇成岚却又甩之不掉。
　　眼看着就从那一线天般的缝隙又钻了出来，前面那座小庵堂历历在望。嵇成岚猛然顿住身形，回头喝道：“小畜生，现在功夫很不弱了啊！”
　　她手里提了个人，便算小小打个折扣，林染却身受重伤，几近致命。自己全力奔跑，却仍撇不掉他的追踪，则对方的功力，难道竟然在她之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不知这欺师灭祖的逆徒，短短数月里有了什么了不起的际遇，竟然厉害至斯！嵇成岚又是惊讶，又是担忧，心中恶念陡升。心道不如趁他身受重伤之际，将他一剑杀了，以免他日为祸江湖，那时再要收他，不知要多搭上多少凤鸣派优秀弟子的性命。
　　嵇成岚既然停下，林染自也在师姑身后丈余处刹住身形，这次他不敢开口讲话，只如先前般连打手势，让师姑将小姑娘留下来。嵇成岚眼中杀机一现，抬手处，背上铿锵剑鸣，声如龙吟，一道白光电射而出，直取林染眉心。
　　降魔神剑指，在凤鸣名宿嵇成岚手里使出来，其纯熟之处比起林染诸弟子，又大不相同。
　　林染伤痛难忍，于纵跃躲闪不大灵便，只得一掌横拍，掌风激荡，道旁的桃树喀喇喇折了几株，总算把飞剑震得剑锋一偏，从他脸侧尺许处擦着飞过。
　　嵇成岚骈指一召，飞剑倒回，“嗤”的一声，又在林染臂上割了一条口子。如此接连几个回合，林染不忍用上阴阳真气，嵇成岚占尽上风，不一会便给林染连添几个伤口。
　　林染见不是路，呼的一掌打出，掌心中喷出一道火焰，直烧向嵇成岚面门。
　　此时嵇成岚的飞剑刚在林染肋下又添一道伤痕，回剑未及，烈火忽然便烧到眼前，强光刺激之下，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嵇成岚一声惊呼，心知要糟！
　　呼声入耳，林染心头一凛，知道这一掌拍到，三昧真火烧上师姑的头，不死也不知会成什么模样，赶紧收力撤掌。这一下将真元中途撤回，心急之下用力过猛，倒像自己给了自己狠狠一击，林染嗓子眼一甜，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哗地喷了出来。
　　林染撤回真元，但毕竟掌力已发，余劲扫到嵇成岚额角，竟然如刀锋一般，削下一片带发头皮。鲜血涌出，嵇成岚斥骂道：“小畜生，竟敢伤我！” 手指点出，长剑飞刺林染命门。
　　此刻火焰消失，嵇成岚视力恢复，却见林染弯了腰正在咯血，表情极为痛苦，而自己只受了些微小伤，顿时已明其理。飞剑将至未至，嵇成岚忽然长叹，长剑陡然飞回，林染抬起头，见师姑又已擒着小姑娘远去，背影直奔那座小小庵堂。
　　林染要夺回紫夏的小丫鬟，自不能半途而废，虽伤势愈加沉重，亦勉力又追。
　　将至庵堂，林染心想若师姑见到林翠师妹尸身，定可阻她一阻，趁便如何想个法子，将小丫头夺下来。谁知到得庵堂时，嵇成岚绝不停留，全无挂碍地便穿堂而过。林染大奇，待他追进庵里，才发现林翠躺倒的地方，一个人影也无，只留下几滴血迹，毫不起眼。
　　林翠的尸体去哪里了？
　　难道自己追丢了林泉，他去而复回？
　　林染心头疑惑，却不及多想，与师姑一前一后，不一会便穿出桃花涧，来到那一道山门似的瀑布跟前。
　　嵇成岚到了此处，却不从石板路上走，而是从侧边的山壁上翻了过去。山壁陡峭，林染始终要腾出一只手按住胸口伤处，多有不便，速度便慢下来，虽不致将师姑追丢，却也无法再像先前般轻松赶上。
　　嵇成岚专往崇山峻岭里走，脚下都是没有路的，但唯其没有路，遐思岛也毫不设防。从一处绝壁上溜下来，很快便到了长乐湖的边上。这里湖面极窄，数十丈之外便是对岸，青山耸峙，林染在岛上呆了两个月，知道那便是未央山了。
　　嵇成岚奔到水边，踩上长剑，以御剑飞行之术，向对岸飞去。
　　林染赶到近前，见湖边上倒了几个人，都是暮雨山庄的庄丁装束，心知师姑和林翠林泉等先后从此处偷偷上岛，只怕已伤了这些庄丁的性命。遐思岛上的人与世无争，却无端遭此灾祸，实在不公之极。
　　师姑御剑飞去，林染想起怀中尚有林泉留下的短匕，当下也不用凝水做剑，直接踏上短刀，若说嵇成岚骑的是高头大马，他便骑了匹小毛驴。
　　渡过长乐湖面之后，嵇成岚更不收剑，径直御剑飞行，横穿未央山。
　　这一下倒便宜了林染，他此刻失血已多，身体虚弱，真元却仍充盈无比，这番御剑飞行消耗的多是真气，于体力要求却少，不多一刻，他便追近了几分。
　　嵇成岚眼见林染明明满身血污，神情委顿之极，却仍旧穷追不舍，心头又是纳闷又是气恼。心道也好吧，你跟我到仙界驻扎的大本营里，我不忍出手杀你，难道怀玉见了你，也不杀你么？
　　正自盘算，耳中忽听 “轰”的一声，眼前猛然升起一道光幕。嵇成岚避之不及，连人带剑撞在光幕之上，顿时如同飞蛾撞上蛛网，被光幕牢牢吸住，挣扎不脱。
　　“捉住了，捉住了！”
　　四周忽然响起无数彩声，光幕轰然倒下，嵇成岚带着手中小女孩一齐摔在地上，脚下长剑也掉落一边。
　　嵇成岚一跃而起，一样东西忽然打在她腿弯里，扑地又倒了。那物飞回一人手中，原来是一块圆圆的铜镜，但光彩四射，在那人掌心位置悬空飘浮着，自行翻转飞旋，甚有流光溢彩之感。
　　“阴阳镜！”嵇成岚屈腿起立，诧道：“你是阴阳鬼，席君曹？”
　　那人哈哈一笑：“正是在下，仙姑可好？”只见他别处并不出奇，却在右脸带了半副恶鬼面具，看上去半人半鬼，甚是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