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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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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一点,来喝口水。”陆持扶着宋潇走进战队休息室,满脸忧愁,“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晕车的啊?是不是车h……”
宋潇刚刚吐过一次,头晕脑胀的,但他还是保持一丝清明拉住了陆持,打断道:“我真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不会耽误比赛。”
休息室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自家战队、别家战队,比赛工作人员还有特邀媒体都有可能从门口路过,宋潇并不希望自己出车祸的事情宣扬出去。这年头的自媒体越来越走歪门邪道,开局一张图,底下能给你编出个恐怖故事,他担心自己第二天就被人写成高位截瘫送上头条,到时候对他对战队都不好。
因为上车的时候他隐约有点不舒服,没什么胃口,所以虽然瞿泽川给他送了早餐,他也没吃。
本来还在奇怪对方为什么要给从不晕车的自己送药,晕车的感觉就渐渐来了。
先是反胃,而后不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额头上也冒出冷汗,他靠着那一小瓶矿水,边喝边深呼吸,勉强支撑了半路。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抓起车上常备的呕吐袋就开始吐,整个人难受得缩成一团。
听说空腹的时候更容易晕车,宋潇终于吃了一次没吃早饭的亏。
终于到了场馆外,宋潇怕人看出来,一直抿着嘴坐在座位上没下车,直到吴教练把青训队员都领走了,他才步履虚浮地从车上爬了下来。
陆持又心疼又着急,原地气成了一个陀螺。
宋潇攥着那个塑料袋,没好意思让陆持看见里面有晕车药。
同时他也很疑惑——
瞿泽川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晕车?
多了青训那帮人,休息室一下子变得很挤,陆持又在旁边念叨个没完,宋潇隐约觉得头疼,带着塑料袋慢慢站了起来。
“……我好多了,出去透透气,比赛前回来。”
“诶——”陆持急忙拦他,“你去哪儿?臭小子,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宋潇无奈地看着他,轻声喊,“哥。”
他声音放轻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就有点软绵绵的。
宋潇十七岁那年进队,当时是个连被子都不会叠的傻白甜,陆持惜才,一直特别疼他,听到他这个语气叫哥就没辙。
“好好好,你要个人空间,我不管你。手机带着,实在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谢谢陆妈。”
“有事喊哥没事叫妈……臭小子!”
宋潇笑了笑,推门出去了。
季前赛阶段,三组比赛是一起打的,只不过分不同平台直播,后台紧挨着的休息室里放眼望去全是人,宋潇一路朝没人的远处走,路上遇见几个相熟的别队选手还打了招呼。
刚拐过一个弯,四周一下变得安静许多,这时宋潇才意识到原来他身后另有一个脚步声。
“……瞿泽川?”宋潇回头,有点意外,“你不跟其他人一起去参观吗?”
宽肩窄腰的高大少年皱着眉,走到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笔挺的黑色衬衣让他看起来像个修罗,特别生气的那种。
“给你带了药,为什么不吃?”瞿泽川视线下移,看见他手中的白色塑料袋,伸出了手,“给我看看。”
宋潇第一反应,就是攥紧那个口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能给对方看见。
但瞿泽川的力气特别大,拉住那个塑料袋扯了两下,愣是从宋潇手里把袋子夺走了。
打开一看,除了矿泉水不见了之外,剩下两样东西原封不动。
瞿泽川“哼”了一声。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由于焦躁而过速的心跳,沉默着拆开那盒加州卷,两指拈起一块递到宋潇嘴边。
“张嘴。”他说。
对方虽然年纪比他小,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却让宋潇莫名发怵。
以前就偶尔这样,宋潇小时候特别瘦,光用看的都觉得弱不经风,那会儿瞿泽川虽然比他矮一些,却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起来。大少爷脾气不好,在学校里就是个“孩子王”,需要人哄着,但宋潇是个特别实事求是的性格,又是哥哥,有时不肯顺着他讲话,瞿泽川就会瞪他。
那眼神就跟动画片里的大反派似的,吓得豆芽宋潇瑟瑟发抖。
现在长大了,宋潇的胆子没从前那么小,但“喜欢”这种情愫本就是人类的软肋。
何况瞿泽川的个头早就超过了他,看上去更有压迫感了。
“川川……”他不由得喊出了小时候的称呼,希望为自己争取一点同情分。
瞿泽川完全不为所动,只重复说:“张嘴。”
“……”
对方一副不吃就不跟他对话的样子,宋潇无奈,只好先张嘴吃了。
他小心地避开了瞿泽川的手指,将寿司咬进嘴里。和昨天的三文治一样,这些由对方带给他的简单小食物就像被施加了某种美味魔法,口感和味道融合得特别妙。
刚咽下,第二块已经重新递到嘴边,总之不让他说话。
“……”
直到喂到第四块,瞿泽川才松开自己紧咬着的下唇,放缓了语气说:“以后不要不吃早饭,伤胃。”
宋潇一愣:“……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给我送早餐的吧?”
“是啊,”瞿泽川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问题?”
问题?
不熟是不是问题,很多年没见面是不是问题?
虽然喜欢的人给自己送早餐就跟童话故事一样,可宋潇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觉得瞿泽川莫名其妙。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送晕车药?”宋潇的眉头纠结成疑惑的一团,“我从来不晕车。”
瞿泽川的眉峰高高挑起,从头发丝到脚跟都写满了不信。
宋潇自己也发现吐得脸色苍白好像没什么说服力,顿了顿,补充道:“我从前不晕,今天是第一次。”
嗯?
上辈子,瞿泽川二十五岁那年,从朋友口中得知宋潇一向会晕车,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个“一向”是“从小”的意思。
原来不是。
人的身体非常神秘,成长的过程中偶尔会发生奇怪的变化——从来不长冻疮的人会从某一年开始年年长冻疮;十七岁还是豆丁的小男生一夜之间拔高个,一年后长到一米八,这都说不准。
突然晕车可能只是意外,但也有可能是其他问题,比如耳蜗病变之类。
不过他猜,这会儿宋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车,不然不可能不吃药。
问原因,倒不如好好照顾他。
瞿泽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绷得紧紧的表情忽然松了,低头笑了笑。
“我告诉你一件事。”
“嗯?”
他手插兜,微微低头。
混合了一点茉莉与柠檬香气的柑橘调涌入鼻腔,隐约带着宋潇身上的味道。
他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在宋潇耳边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宋潇心里“咯噔”一下。
“……他会晕车,所以我常年备着晕车药。”说完这句,他直起身,用目光描摹着宋潇的表情,“既然这次晕车了,以后坐车记得吃。”
“……”
宋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好在有人为他解了围。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突然从他们过来的方向走了过来,身上穿着HX战队的队服。
前襟敞开,吊儿郎当。
“我就说好像看见两个眼熟的人往这边过来,果然是你们。”那人目光轻蔑地瞥了宋潇一眼,戏谑的眼神落到瞿泽川身上,“瞿大少爷来电竞行业体验生活也就罢了,怎么还跟这种小三的儿子玩在一起,也不觉得跌了身价?”
“……”
瞿泽川一秒变脸,走向他:“有种再说一次?”
这人名叫谭英,跟宋峥他们一块儿玩。
宋峥是宋潇同父异母的哥哥,瞿泽川小时候嫌他丑,不肯跟他一起玩,长大了发现这人阿斗扶不上墙,只擅长吃/喝/嫖/赌,于是连带着他们那一圈朋友都看不上了。
现在他就有种走在路上结果地下污水自己掀开窨井盖爬到他面前散发恶臭的感觉。
谭英脸色变了变,却仍是梗着脖子说道:“说就说,他不就是小三的儿子吗?难道成了公众人物,野种就不是野种了?”
瞿泽川目光一沉,猛地一抬手——
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捏住。
“职业选手,不得打架斗殴。”宋潇轻声说完,从他身边越了过去,走到谭英面前,站定。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淡。
“跟我嘴臭是有代价的。”宋潇声音很轻,吐字却十分清晰,“你体验过一天五场比赛连10分都积不到的感觉吗?”
谭英无言以对。
他当然没有,HX队史最低记录,一天也积过16分。
“我会让你体验一下的……就今天。”宋潇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沉声说,“泽川,我们该回去了。”
“……哦、哦。”
瞿泽川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宋潇拉着一口气走出了几十米,直到看不见谭英了才停下。
宋潇背对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双眼直视着瞿泽川:“我妈不是小三。”
“嗯。”
除了这声“嗯”,瞿泽川没有别的表示,这反而让宋潇狐疑起来:“……你信?”
“当然,”对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怀疑你?”
“我说什么你都信?那要是我告诉你屎是巧克力味的呢?”
瞿泽川皱了下眉,面露为难:“如果这句话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尝一下的话……”
“……”
宋潇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他笑得差点断气,像上辈子瞿泽川问他对遭受网络暴力有什么感想时一样开怀。
瞿泽川感觉自己血压都升高了。
宋潇笑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日里略显冷淡的样子,眼角带着些许生理性的泪花。
“谢谢。”他说,“不过我们真的该回去了。”
“……好的。”瞿泽川僵硬地跟在他身后。
妈,我有罪,我现在只想帮他舔眼泪。
他笑起来真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