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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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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伞
其实也没有什么天崩地裂,油煎火烤的苦,没有的。不过是背着家庭的重负,有一个很年幼的小孩需要自己依靠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倒,工作上一团乱麻分身乏术,他前几天才见过医院病房里多少芸芸众生,再想想小方,他哪里还敢说自己过得苦。可是就是这种鸡毛蒜皮,像手指长了的倒刺,细细密密戳着自己的痛,旁人是绝不会知晓的。
可那又能怎么办,人活着不就是这个道理,撑过一刻是一刻。他能坐在泥坑里哭,哭完擦擦眼泪,总得爬上来、
景哲火烧火燎地盘腿敲着键盘,感觉自己就是一根会打字的烟头,焦油从嘴边,鼻子,耳朵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他侧头一看,天已经蒙蒙亮,小方不知什么时候裹着毛毯在沙发上睡着了,平板脱了手,落在抱枕边,屏幕上最后一集的片尾曲都放完了。他平稳地张口呼吸着,光几乎透过他薄薄的嘴唇,是蜜桃的红色,可以看到一小颗雪白的牙齿。
景哲伸出手,帮他把平板捡了起来,轻轻放在茶几上,自己一瘸一拐站起来,同一个姿势坐了一晚上,腰都快折了。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换衣服回公司销假。
方得月是被源源推醒的,小孩站在沙发前,嘴边还带着点牙膏的白沫子,“小舅舅,快醒醒,要迟到了。”
方得月跳起来,哪还有景哲的踪影,他一看挂钟,离源源上学时间只剩五分钟,想都来不及想,抄起狗和小孩就冲出门。
幼儿园的谢老师见他急匆匆来了,还笑:“我还以为今天源源不来了。”
方得月一口气没喘平,“对不起老师,今天起床迟了。”
“没事,源源舅舅,你要不要带一把伞走,今天天气预报有雨呢。”谢老师只给他看幼儿园门口可以借用的直柄公益伞。
方得月说:“不用了,我家里离得近,谢谢老师。”
他牵着甜甜往小区走,抬头一看,硕大的乌云压了过来,吹起湿润的风,卷着细碎的叶片打着人的脸。花园里遛狗的人不多,甜甜兴趣缺缺溜达了几圈,吃了一嘴的灰,钻到方得月腿弯下,闹着要回去。
方得月回家,关窗收衣服,看了看手机,这场雨不久就要来,一直下到明天,那晚上的夜市自然不成市,也不用去了,少了一天的收入,方得月有点唉声叹气,在家反反复复查银行卡余额。
下午六点,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轰隆隆的春雷闷在空中,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一会儿便连成一片,也许是楼层太高的缘故,能听见咻咻的风声,显得雨格外大。甜甜垂着尾巴坐在落地窗前看雨,方得月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突然想起景哲来。
不知道景哲有没有带伞。
他爬起来,翻了客厅的抽屉,打开了衣柜,最后在玄关的小角落发现了一把直柄的商务伞,已经好久没有人用,浮着一层厚厚的灰,一吹,呛得人直咳嗽。方得月拿伞出门,他记得景哲填在申请材料上的工作单位,查了一下路线,转两路车可以到。
站台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方得月举着伞顶着风走,雨下得急,伞骨崩崩作响,他往前踏了一脚,心道不好,原以为是平地,结果有一个水坑。水已经漏进鞋子里了,泡湿了袜子。那是一双雪白雪白的,景哲买的鞋。方得月心里气自己,为什么要穿这双鞋出门,穿拖鞋不行吗。
CBD的大门有些早下班的白领,踏着细细的高跟在大门口等车接,看他撩着裤脚,拖着一柄湿漉漉的伞从大门走进来,投来略带矜持的好奇目光。
看什么看。
方得月被那目光背刺,更闷不吭声,抖了抖外套和头发上的水,绕了好几圈才找着电梯。他抬头细细地看指示牌上面公司的名字,终于找到了景哲公司的楼层。电梯门一开他就跳了进去,里面已经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默默地专注看着电子屏数字的跳动。方得月的伞尖在铺着地毯的电梯里积了一小圈水,印出深红色,他看在眼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全身上下也没干爽的地方了,索性也装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