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点文】渊尘 ...
-
窗外姣姣月光轻洒，虫鸣风吟，一扇窗，隔开了自由，却阻挡不住月辉与虫鸣。
帘子发出轻微的响动，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将帘子挑开，低醇的笑音像酒一般扩散:“师尊怎么不睡，在等徒儿么？”
软榻上的白衣公子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翻开了下一页，一句未言。
手里提着两坛酒的男子似是习惯了他的沉默，走上前将酒坛放在桌子上，柔声道:“夜深露重，师尊把窗关上吧，冷。”
他欲要将窗关上，陌离抬眸看了他一眼。
蓝渊立刻收回手，懊恼道:“是徒儿不对，没有将窗也设下禁制，让师尊受凉了。”他从储物链中拿出一件外袍，轻轻披在陌离的身上，“这样就不冷了。”
他的话语温软，态度温柔，脸上的笑意更是珍重至极，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陌离无动于衷地继续看书，蓝渊细细和他讲最近发生的趣事，说他最近清瘦了很多，让他多吃些膳食……
他的话音一顿，发现陌离怔怔出了神。
蓝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陌离在看那两坛酒。
他唇边笑意吟吟:“师尊想喝酒么？”
“……”陌离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蓝渊劝他:“喝些酒暖暖身子也好。”
“蓝渊。”陌离声音带些沙哑，似是许久没有说话，蓝渊“嗯”了一声，声音温柔至极:“徒儿在。”
“若非你禁锢了我的灵力，这点寒气……”
后面的话不必说，二人都懂。
蓝渊亲昵地帮他将垂下的发丝拢到耳后，声音依旧温柔:“徒儿怕。”
“徒儿怕有天回到这里，发现师尊又抛弃了徒儿离开了……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的话，徒儿就只好将师尊的修为废掉，经脉毁去，养在身边了，所以……师尊千万不要让徒儿害怕。”
不然，徒儿会忍不住……毁了你。
陌离疲倦地闭上眼睛，他现在比一般凡人还要脆弱，又能做什么。
除非……
蓝渊倒了一杯酒:“徒儿今天很幸运，天子笑最后两坛买到了，这酒的确香醇，怪不得师尊如此留恋。”
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似乎意有所指，陌离淡淡道:“这酒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轮不到徒儿？”蓝渊低声重复了几遍，又道，“徒儿真的很高兴。”
“不仅买到了天子笑，师尊还和徒儿说话了，如果……如果这不是和那只蝼蚁有关就好了！”
说出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陡然阴戾，散发出的杀气让人胆寒。
陌离“啪”地合上了书:“闭嘴。”
蓝渊慢慢饮下那杯酒，轻声道:“师尊，徒儿有哪里比不上他，区区二十几年的时光，他凭什么让师尊这么念念不忘？”
他微笑着看向陌离，笑意温柔，目光却露骨疯狂:“师尊，徒儿多么不想让你看别人。”
你只能看徒儿一个人……知道吗？
“凭什么，”陌离反问，“你告诉我，凭什么？”
“因为师尊是徒儿的。”他的回答异常坚定，却又无比可怜。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陌离嘲讽道，“若你还认我这个师尊，便解了这锁灵链！”
他扬起手，白净纤细的手腕上，漆黑的锁拷叮当晃动，仿佛预示着那颗向往自由与高傲的心。
蓝渊定定看了他一会，突然站起身，嗤笑道:“果然是为了那只蝼蚁，徒儿知错了，徒儿……就该将他碎尸万段！”
“你敢！”
仙尊如此强烈的愤怒情绪成功取悦到了蓝渊，他双眸闪着血光，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哈哈哈哈哈……师尊……徒儿好爱你，爱到恨不得将你一身傲骨挫尽，将你见过的每一个人都碾成肉泥！”
“……你疯了！”
“嗯，徒儿是疯了，”蓝渊如此自然地承认了，自然到让人心疼，“可是师尊给过徒儿选择吗？”
“师尊眼里只有那所谓的正道，根本不会听我的解释，一次也没有相信过我！”
“你做的那些事又要如何让别人相信你？”陌离想起那些血雨腥风的场景，心脏又是一阵作痛，蓝渊却厉声反驳他:“如何相信？恐怕是不能相信！只因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容不下我！”
不知是不是陌离的错觉，蓝渊的眼眶似乎红了一圈。
他这个样子，让人想起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陌离不自禁放软了语气:“你这般……与那些魔物又有何区别，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蓝渊略一歪头:“师尊这是在求我？”
陌离一怔。
“我不要师尊的怜悯，”蓝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魏无羡，非死不可！”
“蓝渊！”陌离怎么也没想到蓝渊的执念这么重，也站起来，斥道，“你真是执迷不悟！”
“……师尊，”蓝渊看着他，“师尊你即是我的执念，我又何来悟？”
他这副样子，目光中闪烁的悲伤与那少年坠崖的眸完全重合，陌离瞳孔微缩:“别学他！”
他别过了眸，掩盖住眸中所有情绪:“你不是渊儿。”
“我是，”蓝渊呼吸微乱，“师尊……”
“别用他的语气！”陌离躲开他的手，目光失望至极，“我说过，你和他不一样！”
蓝渊那双血色的眸里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师尊，你累了。”
“我没有，”陌离当即否认，不去直视他的眼睛。
他们是一个人吗？是吗？为什么自己认为他们不是？记忆不对，到底真相是什么？！
他一遍遍质问自己，却始终无法从记忆中找到真相。
如同有什么记忆，被替换了一般。
手腕突然一紧，蓝渊“砰”地将他压在桌子上，袖子扫过桌面，酒坛摔落在地，瞬间摔成了碎片。
蓝渊那双血瞳里是无尽的黑暗：“师尊，分明徒儿什么也没有做，你为什么不听徒儿解释！”
“你还需要人解释？”陌离冷不防被他压住，心头火气升腾，冷声斥道，“不知死活，放开！”
“……放？”
蓝渊鲜红的舌尖舔了下上唇，眼神黑暗侵略，声音却温柔至极：“师尊，徒儿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陌离眸子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当他看到那双血瞳中的绝望时，心尖一痛。
沉默片刻，他突然扬唇笑了。
那笑容清浅而温凉，如同旧日的模样。
他迎着蓝渊怔然的目光，轻轻吻住了他。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青涩和试探，这样一个青涩的吻，却让蓝渊的心跳不可自制地加快起来。
一声一声，带着炽热的温度，将他脑海中理智的弦烧断。
他用力扣住陌离的腰，不可自制地回吻了过去。
唇舌交缠间，陌离搂住了他的脖颈，浅银的眸中闪着细碎的星光，犹如闪烁着的银河。
蓝渊气息错乱地小声喃语：“师尊……师尊……我没错……”
陌离吻在他的耳垂：“嗯，我知道。”
他的唇边温柔笑意美如繁花，说着让人心跳不已的话语。
“你没错，是他们错了，是为师错了，为师不该不听你的解释，便错怪于你。”
“……真的？”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他甚至都没有说出当年的真相，师尊便相信他了？
“嗯。”仙尊抱住了他，“渊儿不相信为师？”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到最后，他的嗓音竟隐隐有些哽咽，“师尊还是没有变，太好了……”
陌离无奈地笑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乖。”
蓝渊闭上眸，眼中全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这一瞬间的美好，美好的像是一场虚假的谎言。
轻微的“咔哒”声。
蓝渊瞳孔骤然紧缩，他猛地松开手，飞身后退：“师尊你……”
血色的火焰扑面而来，那热的将周围空间融化掉的温度是……
红莲业火？！
沸腾的火焰烧成庞大的咒文，牢牢地压了下来。
他半跪在地上，怔然地看着那莲焰的来处。
白衣翩袂的人早就没了方才在他身下的娇软迷情，那张脸上，满满的都是冷意。
蓝渊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眼中的怔愣慢慢沉下去，变成像深海一样的空洞。
这个人多美啊。
是他的神祇。
他的光。
这个人多无情啊。
为了从他身边逃走，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不行，他不允许！
即便这是假的……这份柔情……他也不能让任何人夺走！
他心头魔念疯狂滋长，即便红莲灼烧着他的肌肤，也灼烧着他的灵魂，这种痛苦痛得让他想要惨叫，却也让他兴奋的清醒。
这是这个人给他的，他从不会给他柔情，当他做错了什么事，就要接受这种炼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因我是魔？！
那么，你还能对他下手吗？
蓝渊突然痛苦地小声叫道：“师尊，徒儿好疼啊……好疼……”
陌离原本冰冷的眸闪过怔然和痛楚：“……别学他！”
蓝渊歪头，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声音却依旧柔软：“师尊……渊儿好疼……好疼啊，疼得……就像鬼劫渊那一剑……”
陌离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喝出声：“蓝渊，你已经疯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过我？！”
“放过……”蓝渊低声笑了，他擦去脸上的血水，笑容更加疯狂。
“师尊，徒儿放不下，从你救我那一刻起，就再也放不下了！”
陌离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你！”
他沉重地闭上眼。
“你逼我的。”
血色莲焰突然开始疯狂燃烧，他白净手腕上伤口的鲜血逐渐流下，而后绽放出一朵朵妖艳的莲花。
精细的阵法逐渐成型，蓝渊像疯了一般在里面反抗，但他使用再多的魔气也毫无用处，因为，这是九剑封魔阵。
陌离手中银白的灵力凝成长剑，一剑一剑斩断孽缘的荆棘。
“师尊，你当真如此恨我？！”蓝渊不可置信地问他，他锤着透明的屏障，目呲欲裂。
“师尊？师尊你回答我！”
“回答我！”
“放我出去！！”
“当年一切……”
“蓝渊，”陌离打断了他的话，手中长剑缓慢画下最后一笔。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冰冷的剑气斩入他的胸膛，蓝渊睁大了眼睛，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鲜血。
万千剑气像是惩罚的咒语，一剑一剑，剑剑穿膛。
男子的惨叫撕心裂肺，他望向陌离的眸被鲜血晕染，眼前一片模糊，已经痛得快要昏过去，却依旧承受着下一剑的罪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
陌离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自作自受。”
蓝渊痛得满地打滚，却阻止不了千剑穿身的痛苦，唯独在模糊看见陌离推开门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惨叫。
“你敢去找他——！”
陌离动作顿了顿：“无需你管。”
他绝情的话语是压垮蓝渊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的剑再怎样凶狠，都不如这一句话让他痛苦。
他血红的视线中只有无尽的符咒和剑气，炼狱一般的燃烧灼痛和源源不断的剑伤，让他痛苦，也让他清醒。
他的光，自始至终从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点文】渊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