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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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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铃响,八点整,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有种春日特有的软蓬。
林小松趿鞋下地,循着油烟机的哄哄声走了过去。
楚毅穿着白衬衫,袖口朝上挽了几褶,外面套一件棉麻质地的灰色围裙,干净斯文,越发显得模样清俊。
林小松站在外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西红柿鸡蛋面快煮好了,砧板上齐整地切了两排葱和蒜,听见动静,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面快好了。”
“哎。”林小松应一声,脚步蹿了进去,斜倚在灶台上侧目盯着男人,“楚毅哥,你今天是不是要出门啊?”
“有个面试,昨天跟经理请过假了。”男人解开灰色围裙,三两步走出小厨房,“去刷牙,一会儿面坨了。”
“那你昨儿晚上怎么不说你请过假了。”林小松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出这段对话的关键,惊讶道,“你是说你要去考医院啊。”
说话的功夫里,他自己也跟着走出了厨房。
摆置在客厅角落的冰箱门被打开了,楚毅从里头拿了块吐司和一盒牛奶出来,阖上门,看见了旁侧傻站着的林小松,随口解释:“来不及吃早饭了,我打个车去。”
林小松还算有点眼力见,奔着跑去卧室把衣柜里的那件西装拿出来,家里没有熨斗,他勉强用热毛巾抹了几下,熨帖平整后给男人穿上了,十分关切地问道:“那你考上了,以后还去餐厅上班吗?”
楚毅没搭腔,撕开牛奶盒子仰头灌了一口。
男人的粗大喉结在林小松的视线里起伏跳动,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男人送下了楼。
送去面试,送去找体面的新工作,也许还会送得离他的生活越来越远。
今天是餐厅两周年店庆,打六折,正值饭点,排队的人还挺多,后厨的人手就这么点,各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屁股生烟。
“咱经理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忙的日子还能批人假!”大飞抱怨道,胸前抱着一叠脏盘子,“林小松,楚毅今天到底干嘛去了!?”
林小松规规矩矩地干他的事:“我怎么知道。”
刘志豪酸不溜秋地插一句:“看紧点,别跟人跑了,到时候你都没地方哭去。”
“管的着嘛你。”林小松甩脸子横了他一眼,小身板撒溜儿地绕过刘志豪,跑去主厨那边帮忙。
一直到下午,林小松这边都没收到楚毅的任何消息,他自己又不敢打电话问,怕打扰到那人,于是就这么抓心挠肺地煎熬了一天。
临近下班,他给楚毅发过去一条消息——
「楚毅哥,面试结果出来了吗?」
林小松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扭,一面希望楚毅得偿所愿,一面又盼着那人名落孙山,最好一辈子平平凡凡,同他绑在一起。
下班前林小松跟刘志豪吵了一架,也许是因为楚毅没回他信息,他憋着的脾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刘志豪成了他的发泄口,吵着吵着两人直接动起了手。
林小松的力气不及人家,拳头上讨不到半点好处,脸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肤色白,衬得伤口异常醒目。
他捂着脸哎呦了几下,刘志豪到底年纪也小,吓到了,掏了三百块钱给他,算是医药费。
楚毅到家那会儿,林小松恰好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张脸耷拉着,嘴唇翕动“咯嘣咯嘣”地磕着瓜子,五香味的瓜子仁香气开胃。
他抬头,故意把脸偏了几分,可怜兮兮地袒露出那道新伤。
“脸怎么呢?”楚毅随口一问,顺便放下开门的钥匙。
“刘志豪弄的,他今天又胡说八道了,还动手打我……”林小松喋喋不休,男人已经走进了卧室,显然并不打算听这些鸡毛蒜皮。
楚毅换了件家居服出来,一个人去阳台上呆了会儿。
天色渐黑,楼下偶有过路的人影,林小松也踱了过去,继续絮叨他今天是怎么被刘志豪欺负的。
“能让我安静一会吗?”楚毅转身撩了他一眼,面色不耐,他摸出一根烟,点上,咬在嘴边深吸了一口。
林小松闭口不敢言,悄悄退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嗑他的五香味瓜子。
屋内一时静谧,隔壁的独居老太太家应该是来了客人,寒暄一声高过一声,看样子还得持续好久。
少顷,楚毅的手机铃响了。原机自带的标准铃声,刻板又单调,跟他的人一样,不解风情。
楚毅接起:“什么事?”
电话是他妈打来的,楚母前年刚从地税局内退下来,每个月一万多的退休金,开销方面不拮据也不见得多么阔绰。
他妈是典型的AB型血,喜欢掌控一切,早年把丈夫给挤兑跑了,这些年以儿子为荣,走哪儿都爱跟人炫耀,活脱脱的市井妇女。
“你工作上的事我不过问,可你总得先把人生大事给解决了吧,你二姨给你介绍了个在大学里搞行政的,我看过照片了,挺文静一姑娘,家里条件也好。”
楚毅不咸不淡:“这事以后再说吧。”
“再说再说,哪次不是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姨家的都抱俩儿了。”
楚毅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聊,眉心微蹙应承下来:“我抽空去看看。”
电话另一头的楚母立马喜笑颜开,连声音都变了调:“那我跟你二姨商量个时间,你们小年轻先见个面,记住了,别跟人说你把工作辞了,就说还在原来那单位。”
冰箱上的吊兰有些枯黄了,林小松把它抱下来搬去阳台透透风,又给它洒了些水,然后把那花盆挪到了楚毅脚跟边,闷头闷脑地问:“刚才是谁的电话啊?”
楚毅看着林小松,内心哂然:说他像个孩子吧,其实有时候心眼挺多的,并不完全是表面上那般天真无害。
“你想问什么?”男人忽然反问。
林小松说不出话来,他想问的太多了,一天一夜都问不完。
见林小松不说话,男人转了话茬:“洗澡了吗?”
林小松抬头看着男人,摇摇头。
楚毅伸手揉了揉林小松的头发,像对待宠物那般,声音缓和下来,“去洗澡。”
林小松会意,抿嘴笑了笑,踮脚勾住了男人的脖颈,小声低嗡:“一起。”
“你先去。”楚毅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热情。
林小松的整张脸几乎红透了,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赶紧收了手,弯身把那盆吊兰又给搬了回去,临了还回头看了眼男人,说:“那我先进去洗了。”
男人颔首,不留恋地转过身去,神色悠沉。
二十分钟后,林小松裹着白色浴袍出来,发梢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夜凉如水,他浑然不觉得,蹑手蹑脚地走回阳台从背后抱住了男人,下巴抵在男人背部,仰着头笑:“楚毅哥,我洗好了。”
楚毅反手把人带进了怀里,目光戏谑,再不是白日里的斯文君子,而是欲-望本身,他轻轻捏了几下林小松的脸,“去房间等我。”
声音听上去有些哑,指尖的温度有些烫。
两人相处的这半年多,林小松一直很听男人的话,他十七岁从老家出来到北市打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市侩的,缺心眼的,五大三粗的,独独没见过这样张弛有度的男人,听说他还是个博士呢。
在他浅薄的见识里,这个男人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很了不得。
有个词叫“鬼迷心窍”,林小松算是把它演绎到了极致。
楚毅洗完澡上床,林小松害羞地躲在被窝里,只露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外面,笑眼弯弯的,裹身的那件白色浴袍散落一旁,可以想象被子下面的无限风光。
“把脸露出来。”男人的右手缓缓探进被子里,面部表情依然是中规中矩,有些隔离在欲-望之外。
林小松怕痒,他承受不住地笑起来,整个身体都在乱颤,被子也被胡乱地蹬掉了。
楚毅躺过去,掐着林小松的腰揽了一把,鼻端嗅出了淡淡香气,声音低哑粗狂:“喷了什么?”
林小松自下而上地望着男人,从薄唇到鼻眼皆是熠熠生辉的好看,哪怕见惯了男人的样貌,他还是会沉浸其中,而后越发的难为情,说话都结巴起来:“就……花露水啊。”
楚毅将人揽紧了些,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挺香。”
……
半夜,手机铃突然响了,像引吭高歌的鬼魅。
楚毅皱着眉坐起来,拔下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按了接听键。
电话是他的本科同学赵瑞打来的,两人大学时一个宿舍,毕业这些年又一直联系着,关系很铁,赵瑞也从不跟他卖关子客气,这会儿开门见山直达要意:“顾旭阳回来了,我刚才在老金的酒吧碰到他了。”
楚毅顿了几秒,口气如常:“他现在怎么样?”
“我看他应该过得还不错,人比以前稍微瘦了点,他说香港那边生活压力挺大的,打算回北市工作。他今天老向我打听你,看来是旧情难忘啊。”
楚毅愣怔了片刻,他鲜少会有这样失神的一面。
赵瑞不等对方说话,又自顾说了起来:“当年是你对不起他,要是还喜欢,就赶紧把人追回来吧……听他的意思,他这几年好像一直单着。”
说完,赵瑞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无可避免的问题:现在的楚毅,身边还多了个林小松,虽然关系不清不楚,可到底是睡过了。
对于林小松,赵瑞知之甚少,只匆匆打过几次照面,并无深交,楚毅也从不带那人进入他们的交际圈,很有种“金屋藏娇”的意味。
不过林小松可不是“娇”,他大概属于生活的调味剂之类,永远成不了主菜。
林小松看出了男人的不对劲,他在被子底下捏了捏男人的手,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楚毅哥”,赵瑞听见了,叹了口气,说:“过几天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楚毅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啪嗒”一响,他说:“不必了。”
赵瑞没好气地说:“你就继续端着吧,懒得管你!”说罢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