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七里菊

37、第三十五章

　　每隔一个时辰，我便用北冥神功压制康广陵体内的毒，到了傍晚，药已熬好，他喝下去，便无碍了。
　　我和范百龄是劳累一天，康广陵是受罪一天，其余的人是担心一天，一屋子人全都累得要死。还好薛慕华家客房众多，大家便分头去睡。
　　第二天早上，走出门来发现我貌似是起得最晚的……吃过早餐，冯阿三已备好马车。他是木匠，这马车经由他的改造，走得又快又稳，两匹拉车的骏马更是千里挑一，不过后面这条自然是托了薛神医的福。
　　又过了一会，薛慕华把压制毒的药包起来，我便和康广陵进了马车。一夜安睡，加上又是启程去看师父和师祖，他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只是那药的副作用也出来了，他手脚无力，走路都困难。还好我有武功，可以带着他走。
　　启程之后，我又发现无比郁闷的事：我还得回河南！！！MD！！因为聋哑门就在河南周围一个叫擂鼓山的山沟里……这条路我已经走烂了！！

　　可还是得走不是？我们这次虽然没有连夜赶路，但因为冯阿三改良的马车好，加上马匹好，而擂鼓山又比少室山离得近，所以第二天傍晚便到达了。
　　门口的聋哑弟子一看是我，高兴得嘴里直“咿咿呀呀”，连忙上来牵马的牵马，拿行李的拿行李。我打手势告诉他们康广陵是好人，他们便上来帮忙把他扶住。
　　我走着那些走过千遍百遍、无比熟悉的小道，看看那些小时候曾让我吃了大苦头的八卦阵，心中涌起一股“终于回家了”的感觉。狼本是终生旅行、没有定所也不需要定所的动物，此刻冒出这种感情，当真奇怪得很。
　　走进苏星河的书房，我兴奋得不管康广陵就按下机关进入地下。反正康广陵有聋哑弟子扶着，而且他们又已经去通知苏星河了，不会有麻烦。
　　我没点灯，地下一片黑暗，当真的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这从小便长大的地道（……）每一个墙角缝隙早就熟悉得很，可谓胸有成竹，我跑跑跳跳丝毫没有磕碰的迹象。
　　一边跑，我一边喊到：“师父，师父，我回来啦！小跳回来啦～师父在哪呢？”
　　只听不远处的隔壁里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小跳？大晚上的吵什么？疯疯癫癫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师父，我可以打你吗？

　　————————————第三人称视角——————————————

　　那早不是个推门都能推到扑街的孩子了。当初无崖子叫她“小跳”时，她第一反应是回过头怒道：“别叫我小跳！”
　　于是无崖子微笑着说：“噢，对不起，惊蛰。”
　　她便又天人交战起来，最后还是妥协似的嘟着嘴：“那还是小跳好了。”
　　每次无崖子都会哈哈大笑，笑过后接到她愤怒的眼神，也只会更想笑罢了。
　　现在这个孩子却自己叫着“小跳回来了！”。听星河的徒儿们打听，江湖上也渐渐有人知道“惊蛰”这个名字。
　　她去哪都连蹦带跳的，“小跳”这个名字取的真没错。她又的确像惊蛰的阵雨，从来没有计划，在某一天忽然出现在面前，让你措手不及。可当你习惯她的存在时，她又一阵风地飘走，毫无留恋。而当你再次习惯了没有她时，她却又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了。
　　自己真是老了，无崖子想，开始渐渐分不清时间，仿佛又回到六十七年前（……）那个春天。
　　惊蛰的阵雨冲刷每一片樱花瓣的春天。
　　“师父！师父！”
　　叫声由远到近，无崖子收敛心神，嘴角扬起一贯的浅笑，扬声道：“在这呢。”
　　木质机关滚动的声音，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总是表情丰富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师父，找到你了！”两三蹦扑进坐在床上的无崖子怀里。
　　早就猜到大约是这样，无崖子抬手接住了她。看看样子，似乎比一年前长高不少，多少有个少女的样子了，看来在外面过的不错。
　　在无崖子胸口蹭了蹭，小丫头露出满意的表情。无崖子嘴边的微笑一点点扩大，调侃道：“出去一年，怎么还这么黏人？好像没长大多少。”
　　惊蛰一把离开无崖子，向后跳一步。无崖子顿时觉得怀里空空的，虽然瘫痪的身体没有触觉，甚至连温度都感觉不到……
　　小姑娘叫嚣道：“怎么可能？我长高了这——么多呢！”小手抬起来，拇指和食指相差两寸半的样子。无崖子不禁失笑——再怎么样一年都不可能长这么多吧。

　　又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苏星河带着一个人进来，无崖子有些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广陵叩见师祖爷！”那人一副手足无力的样子，却还是跪倒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只是他磕下一个头去，竟然抬不起身来再磕第二个。
　　“起来吧，是七情极乐散么？”无崖子微笑道，“过来给我看看。”
　　“是。”康广陵应道，却有些力不从心。苏星河于是把他扶到无崖子身边，无崖子伸手号脉片刻，说道：“小跳配的药，把丁香换成红花，朱砂换成珍珠粉，就能避免手足瘫软。星河你先带他陪这药吧，解药麻烦得很，需要三五天的工夫。”
　　惊蛰一听，眼睛都直了，说道：“哇，师父你也太强了，留点后路好不好？”
　　无崖子没理她莫名其妙的话，说道：“你出去一年，配药的功夫倒是退步了。丁香畏郁金，而且两者都自带微毒，忘记了？要不要回来重新学过？”
　　丁香畏郁金，这是中医常识中“十九畏和十八反”中的“十九畏”之一，这两种药不宜同时使用，虽不至有生命危险，却因为互相克制而发挥不出需要的药效。
　　惊蛰一听，僵笑着扯开话题：“啊哈哈师父最近天气多雨，师父身体如何？没有我暖床会不会睡不习惯？”
　　暖床…………
　　………………全体沉默了。
　　无崖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神情，康广陵不知所以然一脸莫名其妙，苏星河低着头痛苦地忍耐着，不敢让表情露出丝毫不敬，低声说了句“那我带广陵下去解毒了”然后匆忙逃走。
　　始作俑者站在那眨着她大大的眼睛一脸好奇：“啊嘞师父你怎么表情那么僵硬？”
　　“咳咳……”无崖子干咳一声，岔开话题，“小跳，出去一年都去哪了？”
　　“噢对对！师父你听我说……”立刻兴奋起来的表情，什么事都忘在脑后了。小姑娘自然地蹭到无崖子旁边开始叽叽喳喳。

　　早就知道她藏不住事，可连在哪里见到哪个人，他们打架时她在想什么，又说了什么，全都事无巨细，也亏她脑子好。无崖子偶尔插一两言，调侃一两句外，便只是微笑倾听。听到她说去苏杭，几乎每描述一个景物就加一句“等和师父一起去的时候……”，仿佛已经安排好两人详细的行程表了。无崖子苦笑，他在这黑暗中呆了三十年，早已丧失了再度出去的希望。以为自己早已认命，此刻听她一说，居然真有种现在就一起去的欲望。
　　她认识了不少朋友，他们对她似乎都挺好的。她那么傻，竟然也傻人有傻福。
　　说了得有两三个时辰，终于说完，惊蛰长舒一口气：“呼——终于讲完了，困死我啦！”然后就一头在床上躺下一动不动了。
　　无崖子苦笑，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黑暗里，身边少女的呼吸声轻不可闻，却令人安心。无崖子也躺了下来。大约是感觉到他偏凉的体温，此时又正好是仲夏，小姑娘蹭一蹭凑了过来，双手无比自然地环上他的腰。
　　无崖子苦笑：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不会也这么跟人家一起睡觉吧？
　　今天惊蛰忽然回来，当真是惊喜，到现在仍没有实质感。无崖子收敛心神，试图入睡，忽然听到脖颈处传来细小的声音。
　　“师父，晚安。”
　　“嗯，晚安。”无崖子轻笑道，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师父大人终于华丽丽滴出场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