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七里菊

33、第三十一章

　　徐长老不再理会谭婆如何唠唠叨叨的埋怨谭公，低沉着嗓子说道：“众位兄弟，到底写这封信的人是谁，我此刻不便言明。徐某在丐帮七十余年，近三十年来退隐山林，不再闯荡江湖，与人无争，不结怨仇。我在世上已为日无多，既无子孙，又无徒弟，自问绝无半分私心。我说几句话，众位信是不信？”
　　群丐都道：“徐长老的话，有谁不信？”
　　徐长老向乔峰道：“帮主意下如何？”
　　乔峰道：“乔某对徐长老素来敬重，前辈深知。”
　　徐长老于是说起那写信的事，又说是他叫了谭公谭婆和单正前来作证，而赵钱孙便是谭婆叫来的亲身参与过“雁门关一役”的人。
　　可是赵钱孙什么事都只想着他家小娟，听到人家问他雁门关一役，竟然拔腿就跑。还没离开的全冠清道：“师兄两鬓已霜，风采笑貌，更不如昔日也。”却是把赵钱孙背的谭婆给他写来的信中一句话改了改。谭婆原说“师兄两鬓虽霜，风采笑貌，当如昔日也”，是说赵钱孙虽老却魅力犹存。而全冠清改的这几句话，意思便全然相反了。
　　果然，赵钱孙蓦地住足，回头问道：“是谁说的？”
　　全冠清又道：“若非如此，何以见谭公而自惭形秽，发足奔逃？”
　　赵钱孙怒道：“谁自惭形秽了？他只不过会一门‘挨打不还手’的功夫，又有什么胜得过我了？”
　　这时，只听空地外杏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能够挨打不还手，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岂是容易？”
　　众人向发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原来是天台山的智光和尚。
　　听他们说话，原来智光和尚也参与了雁门关一役，并和赵钱孙一样都不愿多说。徐长老把马大元的信交给智光和尚，跟他说了马大元之死，这才令他开口。
　　他讲了那雁门关一役，描述了每一个细节，可见这三十年来这些事必定反复出现在他梦里，记忆犹新。他讲得事无巨细，自然花费不少时间。其实那事很简单，不过就是三十年前，他们听说契丹人要去少林寺偷武学秘笈，是以在那埋伏。结果遇到一对带着婴儿的年轻夫妇，上去把人家妻子杀死。那丈夫武功甚强，杀了他们十七个人，把剩下两人点住穴道，把智光和尚打伤，把赵钱孙吓晕（……），又在石壁上刻了字，就抱着婴儿妻子跳崖了。跳到一半发现婴儿还活着，便扔了上来。
　　那名婴儿被寄养在少林寺外的农家，那农人便姓乔，叫乔三槐，自是乔峰的养父了。

　　乔峰听到之后，大为惊恐，一下抓住了智光和尚。单正三个孩子扑上来救人，自然两三下被打飞，还踩住了单季山的头，只要微微用力，这单季山便会丧命乔峰脚下。
　　单正惊慌地叫道：“乔帮主，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蛮。我单家与你无冤无仇，请你放了我孩儿。”
　　乔峰大声道：“不错，我乔峰和你单家无冤无仇，智光大师的为人，我也素所敬仰。你们……你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谎言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峰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如此苦苦逼我？”说到后来嗓子都嘶哑了，林中众人均微微撇眉，面露同情。
　　智光和尚和单季山的命都握在乔峰手心里，众人都不敢说话。过得良久，赵钱孙突然嘿嘿冷笑，说道：“可笑啊可笑！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猪狗不如！明明是契丹，却硬要冒充汉人，那有什么滋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枉自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他这几句话说得至少我认为很有道理，但似乎别人都不这么想。乔峰看向他，狠狠道：“你也说我是契丹人么？”
　　赵钱孙道：“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日雁门关外一战，那个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却跟你一模一样。这一架打将下来，只吓得我赵钱孙魂飞魄散，心胆俱裂，那对头人的相貌，便再隔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智光大师抱着那契丹婴儿，也是我亲眼听见。我赵钱孙行尸走肉，世上除了小娟一人，更无挂怀之人，更无挂怀之事。你做不做丐帮帮主，关我屁事？我干么要来诬陷于你？我自认当年曾参予杀害你的父母，又有什么好处？乔帮主，我赵钱孙的武功跟你可差得远了，要是我不想活了，难道连自杀也不会么？”
　　乔峰一听，这才放开智光和单季山，又向智光询问了几句，发现他所说非虚。智光管徐长老要来汪帮主的信，却把那信尾署名处撕下来吃了。
　　乔峰怒道：“你……你干什么？”
　　智光微微一笑，说道：“乔帮主，你既知道了自己身世，想来定要报你杀父之仇。汪帮主已然逝世，那不用说了。这位带头大哥的姓名，老衲却不愿让你知道。老衲当年曾参预伏击令尊令堂，一切罪孽，老衲甘愿一身承担，要杀要剐，你尽管下手便是。”
　　乔峰见人家已经吃下去，总不能开膛破肚来取吧。于是说道：“是真是假，此刻我尚未明白。便要杀你，也不忙在一时。”

　　看来乔峰是契丹人这事已经无人怀疑，契丹人和汉人结仇已久，乔峰地位岌岌可危。又说了一挥，康敏竟然出来暗指是乔峰为了防止身世秘密泄露而杀了马大元。一听这话，竟然有不少人点头赞同，我和段誉立刻着急起来。
　　阿朱把手搭在我手上，耳语道“且听我助乔帮主”，便朗声道：“马夫人，我心中有一个疑团，能不能请问你一句话？”
　　康敏道：“姑娘有什么话要查问我？”
　　阿朱道：“查问是不敢。我听夫人言道，马前辈这封遗书，乃是用火漆密密固封，而徐长老开拆之时，漆印仍属完好。那么在徐长老开拆之前，谁也没看过信中的内文了？”
　　康敏道：“不错。”
　　阿朱又道：“然则那位带头大侠的书信和汪帮主的遗令，除了马前辈之外，本来谁都不知。慢藏诲盗、杀人灭口的话，便说不上。”众人一听，更是连连点头。
　　康敏问了几句，知道阿朱只是慕容复的丫环，不足为惧，便转向白世镜，又说她家来了小偷偷东西，来落下一把扇子。她把那扇子拿出来，却是乔峰所有。
　　……话说乔峰成天喝酒吃肉杀人的大汉，干嘛学人家穷酸书生拿把扇子？
　　那些人又开始乱起来。乔峰说自己不要再当帮主了，却有不少人仍旧支持他。丐帮顿时分成两派，还险些拳脚相加。
　　乔峰止住众人的喧闹，说道：“马副帮主到底是谁所害，是谁偷了我这折扇，去陷害于乔某，终究会查个水落石出。马夫人，以乔某的身手，若要到你府上取什么事物，谅来不致空手而回，更不会失落什么随身物事。别说府上只不过三两个女流之辈，便是皇宫内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中，乔某要取什么物事，也未必不能办到。”然后便留下打狗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杏子林。
　　段誉叫道：“大哥，大哥，我随你去！”刚走出两步，又想起王语嫣，便又跑了回来。我看他这重色轻友的样子，不由得一翻白眼。
　　这件事仍是奇怪得很，到底康敏是为了什么还要反乔峰？还是有别的谁或者别的原因？虽然和我无关，但我生性好奇，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虽说我还有着过两天来这里偷窥（？）王夫人手下那女的和她的师父见面的任务，不过呢，反正那个也是无聊想来找点事做罢了。现在有更有趣的事，干嘛勉强自己？想到这，我施展凌波微步追上乔峰。

作者有话说

　　终于离开痛苦的破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