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才》落尽杨花

10、奇怪家庭（四）

　　林然被捂着眼睛，视线里一片黑暗，却还能自得其乐。
　　反倒是身前的大人都是一脸凝重。

　　“你们知道吗？根据研究，盲人的听力一般都会比正常人敏锐。哪怕不是先天致盲。这是因为大脑里面有一部分用于处理视觉的区域，会被转移用来处理听觉。”
　　林然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读过的一篇调查报告。
　　但是她向来对别人做实验得出来的结论不怎么相信。现在提起来，也真的不过是突然想起而已。

　　林言抱着林然的身体有些发抖，但手还是捂得很紧。
　　“你又不是盲人。”她的身体很柔软，些微的暖过薄薄的衣物传入林言的身上，“以后也不会是。”

　　林启扬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面前的一片狼藉，至少现在看上去不那么像是凶杀现场了。

　　掀开轮椅上那个男人脚上盖着的薄毯，才发现，与其说他坐在轮椅上，倒不如说是被绑在上面。而且小腿肌肉萎缩非常严重。
　　男人抬起头来看着林启扬，眼睛明亮又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坏人。
　　林启扬粗鲁地捏住他的下巴：“你是谁？来这里为了什么？”

　　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启扬。稍微有些困扰地皱眉。
　　他微微张开嘴，林启扬才发现，面前的人没有了舌头。

　　“不能说话？不对，不能看见也不能听见，是个……”
　　林启扬顾及到有小孩子在场，没有把那声“人棍”说出来。

　　林然嘴上的微笑慢慢地收拢了。
　　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倒是很像林启扬。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哟。”林然又强调了一遍。
　　林启扬一只手搭在轮椅上，陷入深深的思考，还能分神来拒绝林然。
　　“小孩子不要掺和这些事情。”
　　林然上下打量林启扬，黑亮亮的眸子里难得的带着些困惑。
　　林启扬注意到了她的小表情。
　　“怎么了？要是冷，去你妈妈车上坐一会。”
　　林然摇头，短短的头发跟着在空气里面晃，停下来之后，还有好几根不服帖地竖立着。
　　“你们这种类型，明明就应该来问我才对呀……”这种把效率视为一切的类型。
　　林然从记忆里面翻出之前肖扬的态度。
　　在她从医院醒来的第一天，肖扬明显就是带着一肚子问题，想要知道有关实验室的真相。可是到了她的病房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林启扬则是把“询问她”看作是一个不存在的选项。
　　这是外面世界成年人特有的复杂态度吗？
　　林然回想着她读过的所有书籍与研究。
　　“所谓过度保护……成熟社会对于幼年时期的生物所特有的一种行为……”
　　林然慢慢回想起了一个被她当作无稽之谈的调查。
　　“所以，你是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情被伤害，所以才不愿意问我？”林然睁着眼睛看林启扬。
　　“可是我不会的哟。而且研究也说了，过度保护会让孩子心理残疾。”
　　林启扬平静地问：“那有没有研究告诉你，其实所有的研究都是屁话？”
　　看见面前的小姑娘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林启扬难得地勾了勾嘴角。
　　林然有些赌气地鼓起了脸颊，自己小声碎碎念了几句：“果然因为对外界成人的观察样本不足，导致对事情发展预估有偏差。”
　　声音很小，林启扬没有听清楚。

　　“你在说什么？”
　　林然清了清嗓子。
　　“同样也有研究调查表明，对付父母最好的方法不是和他们讲道理。”
　　林启扬微微一愣。
　　林然带着得意的微笑继续说：“要是你不听完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我以后就不喊你爸爸哟。”
　　林启扬：……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威胁。
　　林然：“我绝对说到做到的，嗯。”
　　林启扬看着林言，希望她能说些什么。林言顿时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关心地问林然：“然然要说什么？要是爸爸不愿意听，妈妈一定听着。”
　　林启扬想要保护林然，而林言却愿意一切都顺着林然。
　　爸爸和妈妈的差别。
　　林然脸上更加得意了：“你看嘛，研究报告是不是也有不是屁话的？”
　　林启扬深深扶额。
　　“那你说。”他有些不甘不愿，顿了顿，加了一句，“但是你以后不许掺和这件事。”
　　林然朝着林启扬眨了眨左眼，也不知道是在说“我同意这个交易了”，还是在说“那你走着瞧”。

　　“这件事情要从实验室建立的初衷开始说起呢……”
　　林启扬瞬间想起来，林然和一帮小女孩都是从一个实验室里面逃出来的。
　　按理来说，能拐卖这么多小孩的实验室，不应该会轻易被摧毁才是。

　　林然回想起了实验室进行的课题。
　　这可真是一个囊括众多领域的复杂难题，幸好林然对这个有着全面的了解，能够比较简单而详尽地概括出来。
　　“其实是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二流科学家提出的一个有悖伦理的方案……”
　　她从人体解剖的知识开始，大有一直讲到最新科技成果的架势。
　　林启扬一开始还有认真在听，到后来就只能听见林然在说话了。
　　林言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掏出了手机。
　　林是蹲在阴影里面看着人，心里倒是很佩服这种不用带演讲稿也能把人说晕的本领。
　　最后还是林启扬当机立断。

　　“等等，这个实验室进行的实验非常前沿，我们已经都懂了，对不对？”
　　林言其实什么都没懂，不过果断地捧场点头。
　　“所以这个实验室成立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林启扬想起林然之前的威胁，顿了顿，又问：“这不算打断你的说话吧？”

　　林然仰着头带着笑看看林启扬。
　　其实她的眼神里没有揶揄，但是林启扬内心难得地生出一点窘迫来，不过面上还是一派威严，配合着他高大魁梧的个头，倒是很有说服力。
　　林然：“不算啦，只是我遇到这个问题，就忍不住想要多说一点嘛。”这是回答林启扬的第二个问题。
　　“他们建立实验室的目的，是为了延续一个濒死的老人的生命哟。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啦。”这是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林然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弯弯。
　　“你看刚刚那个人说的那么凶，其实都是假的啦。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计划就会整体崩溃。不过呢，估计还是要一点点时间的。”
　　林然伸出小拇指，示意真的只是“一点点”。
　　“简单来说呢，他们一开始还只是研究，把人类大脑移植到另一个人类身上去，以此来获得永生。”
　　“后来呢，大约是看见我太聪明了，所以舍不得我的大脑啦。就想着移植灵魂什么的。唉，为什么不相信科学呢？”
　　大人们听到这个课题，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反胃。

　　看见他们一副这样的反应，林然心情突然变得阳光了些，又非常大方地和他分享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一个天才用了近十年才完善的计划。

　　她说话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一眼监控器。
　　那些独眼的监控器仿佛都是有生命的，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另一边。

　　“你知道，是我放火烧的那个实验室，对吧？那些人以为我只知道实验室的事情，其实不是的……”
　　接着，林然又从心理学上开始进行论述。
　　林启扬一派正经地咳嗽一声，再次打断了她的演讲。
　　“道理我都懂。”林启扬再次扶额，“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你就不用掺和了。”
　　林然不开心地哼哼两句。
　　“随便你啦，反正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
　　看见林启扬想要把轮椅上的人拎起来，林然还伸手阻止了一下。
　　“不要这样嘛，很久以前，我还欠他一个苹果呢。”

　　来接林启扬的车终于姗姗来迟。
　　一辆SUV，连玻璃都是深黑色的，林然看不出是属于哪个制车厂的工艺，不过能看出来改动过很多。
　　“你们先走，我处理一下这边。”
　　林启扬淡淡地示意。
　　司机按下车窗，和他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受宠若惊地得了个“晚上好”。

　　林言对此没有意见，倒不如说，不和林启扬在一起，她反倒落了个轻松。
　　林启扬又嘱咐在阴影里面种蘑菇的林是：“你和你妹妹一起走。”
　　林是便把人规规矩矩摆放好，和林然她们一同上了车。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在车辆开走的前一刻，林然突然摇下窗户来，和林启扬道别。
　　“再见，爸爸。”
　　听到“爸爸”这个词，林启扬抓着轮椅上的手紧了紧，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林然乐不可支：“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的，爸爸。”
　　林启扬低声回答：“我也是。”
　　但车最后还是开走了。

　　车内，林言有些不开心地问林然：“那妈妈呢？喜不喜欢妈妈？”
　　林然又给了林言一颗糖，好像在哄小孩。
　　“都喜欢。”
　　林言便心满意足了。

　　坐在一边的林是紧紧地贴着门口，坐姿笔直，身体僵硬。
　　林然凑过去，打量了他片刻，直到林是越来越紧张。
　　“爸爸说你要听我的话，那你会听我的话，是不是？”
　　林是一张漂亮的脸，即使是面无表情也让人印象深刻。
　　他攥紧了拳头点头。
　　林然笑得像只小狐狸。
　　“那等会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林是觉得有些不妙。
　　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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