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年 ...
-
初中毕业十年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在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仍是记忆中的模样，身材高大、谈吐得体，是人群中的焦点。而我，也仍是以前的样子，如一颗杂草，躲在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偷偷地注视着他。
他似有所感，抬头朝我的方向望来。四目相对，周遭的喧嚣刹那变成了沉默。我静静地看着他拔开人群朝我走来，仍是良久的沉默，仍是相顾无言，只闻一声叹息：“别后可好？”
十年前。
让人不敢置信的是，我和他，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虽然身为班长的他和我性格不同、爱好不同、家世不同，甚至身高、肤色都相去甚远，我们却从初一开始就成了朋友。每天一进教室，我们就会凑到一起讨论昨晚的电视节目或是报怨作业太多，做到半夜。当然，常常是他在讲，我在听。下课时，往往又是他拉着我去操场、踢足球、打篮球，甚至只是绕着操场逛一圈，哪怕后来我们教室搬到了四楼也不例外。放学了，就算轮到我们这组做清洁，他也必定会等着我，虽然我们只能走到公交车站就要分手——家境优越的他每天都是打的上下课，而比他住得更远的我只能转三次公交车花上一个多小时回家。他并不是没有提议过我们一起打的回家，由他负担所有的费用，可不能这样占好友的便宜是我最后的做人底线，而哪怕是AA制，每天来回总共二三十元的车费也不是我所能负担得起的。在我的坚持下，他只能每晚把我送到公交站台，等我坐上了公交车再打的回家。
转眼间就是初三下学期，我们即将面临着分别。成绩优异的他和表现平平的我很可能读不了同一所高中，伤感于别离的我想要送他一份特别的毕业礼物。我没有多余的零用钱，但我有一双手和真诚的心，在艺术方面颇有天赋的我想照着我们往日的合影临摹一幅肖像。报着这个念头，又因为初三的学业确实繁重，我破天荒地逃了一节体育课开始了我的制作。
那一节课，我一直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中，直到下课铃响起，我才赶忙收起已经描摹好了大致框架的肖像，拿出书本放在桌子上。
同学们一群一群进了教室，不知怎地，他走在最后。看到我坐在教室里，他一下冲了过来，笑道：“你小子，居然逃了体育课，怎么不喊我一起？”我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他又东拉西扯了几句，突然说道：“对了，我包里打的的钱不见了，放学后……”话还没说完，自习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各自就座，英语课代表已经走上了讲台，组织大家开始听默写。他摆摆手，示意放学再说，也回到了座位上。
我一边默写单词一边心不在焉地回想他未竟的话语，他的钱怎么掉了？他是想向我借钱吗？可是，想想我书包里仅有的两三元零钱，不由有些脸红。
失神的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课代表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而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讲台，紧紧盯着我的方向。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同学把我和他之间的对话告诉了班主任，更不明白为什么传到班主任耳中时已经变成了“班长掉了钱，他正在当众质问唯一逃了体育课在教室里不知干什么的同学是不是拿了钱”。
“你是不是没上体育课？”
“是的。”
“你为什么不去上体育课？我在开学时就反复强调过，体育成绩要计入中考成绩，就算是初三了也不能放松体育锻炼。你在教室里干什么？”
“我…….”我能怎么说，难道说我在给我和他画肖像？“我在教室里写作业。”
“你写的哪样作业，拿出来我看看。”
我除了那幅肖像根本拿不出第二样东西。
我清清楚楚看到班主任眼中的失望，他的话语也越发严厉：“你有没有拿班长的钱？”
“我没有！”
“他没有！”
我和他同时喊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他猛地站了起来，急促地说：“老师，我相信他没有拿我的钱。”
由于他的坚持，班主任对我的审问到此为止，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我当众打开我的书包，让大家看看我包里仅有的两三元零钱。可我不敢啊，我心中有个隐约的念头，不能让别人看见我画的肖像，不可以。紧紧抓住书包口子不放的我其实在无形中加重了大家的怀疑。
从此以后，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总觉得同学和老师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或在我走过的时候指指点点。哪怕他后来又主动找过班主任，澄清自己并没有掉钱，是自己搞错了，大家也都觉得他是个讲哥们义气的人，而我，仍是那个被失主原谅的“贼”。唯一对我态度不变的恐怕只有他了，他仍在课间拉着我下楼，仍然在放学后等着我，可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却主动疏远了他，甚至躲避着他。
渐渐地，他也不再来主动找我了，虽然我经常能感觉到有道熟悉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却始终不敢回头，不敢和他对视。
直到初三毕业，那幅早已完成的肖像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
十年过去了，往日的一切已成唏嘘，到此刻，我才明白那些曾经的感情究竟为何。
“我…….”
“我…….”
我们同时开了口，他点头示意我先说，我鼓起勇气，把手中已被汉水浸湿的画卷递给了他：“那天，我逃了体育课，是在教室里画这个，本来是想毕业时送给你的。”看着他打开画卷，看着他眸中一亮，脸上无法掩饰的惊喜，急忙加了一句：“我是真的，没有拿你的钱。”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他合上画卷，长出一口气，苦笑着说：“我根本就没有掉钱。我当时那样说，只是希望放学后能和你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