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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重生 ...

  •   凌冬狼狈地从富婆们的聚会上逃出来,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大街上连个鬼都没有。他抱着双臂,缩紧脖子,孤零零地走着,像极了迷路的孩子。金州之大,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抬头望望惨淡的夜空,长叹一口气。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响到脑子爆炸忍无可忍,才按下接听键。

      打来的是他的经纪人,一接通就开始山洪似的咆哮开了:“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打招呼就跑了?刚张太给我来电话了,把我痛骂了一通,说你不懂规矩。你那个角色到底还要不要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给你弄来的这个角色?陪人家太太们吃个饭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怎么就委屈上了?娱乐圈,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想做少爷就回家,你也不看看外面多少人挤破了头要进来……”

      啪,他痛下决心按掉了手机,然后朝远处狠狠一扔。

      又随即做了个解脱的手势。

      可帅不过三秒。

      手机飞进树丛,砸了个得惊天动地。

      “谁啊,不想活了!”那边黑黢黢的树丛里,一个男人举着砸了他头的手机怒吼,另一只手紧紧拎着自己的裤子。过一会,一个女人站了起来,小声劝他不要声张。

      凌冬仓皇而逃,沿着国道狂跑数千米。

      太倒霉了,扔个手机都能砸到人。这么高的命中率,咋没让他火一次呢?

      他十六岁被星探发掘进入娱乐圈,先去韩国做了三年的练习生。回到国内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组了个男团,男团做得很成功,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火了,除了他。一晃十年,他还是个八十八线的小明星,唱的歌没人听,演的电视剧扑街,微博粉丝不过小几万,连粉丝后援会都没有。

      都是命。

      他怪自己命不好,从小到大就没走过好运,活到这把年纪,回想起来全是倒霉事。就比如,扔个手机,都能把人给砸了。

      公司想放弃他,经纪人好说歹说才给他争取到了最后的机会。今晚陪几个富婆吃饭喝酒就是这个最后机会。富婆里有个张太很喜欢他,在酒桌上对他毛手毛脚,还当众扯了他裤子,把他当动物园里的动物戏耍。他顶不住压力,借了酒力当场翻脸一个人跑了出来。

      ***

      来金州十年了,他还没好好看过这里的美景。

      海岸线绵长曲折,镜子似的海面倒映着灿烂的星空。海的尽头彩灯闪耀,镶嵌在高低错落的建筑上。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望着灯火通明的对岸出了神,突然肚子咕噜一响,一股强劲的气流迸发而出,噼啪作响,还转了好几个弯。

      埋了一晚上的气,终于出了。

      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下一秒,笑容渐失,换上了惊恐的表情。

      缓缓低头,目光一点点地移到自己的屁股。

      他的屁股上,贴着一只手,手指纤长,还调皮地挠了两下。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尖叫着一蹦三尺高,跳出很远,双眼惊恐地盯着那个地方。

      他坐的地方孤零零地长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月桂树,树根绞缠着露在外面,狰狞得像个恶魔的大手。就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树根中间,突兀地钻出一只手,朝着夜空乱抓,像极了出笼的丧尸。

      他吓得浑身冒冷汗,双脚却似涂了胶水,粘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喉咙也好像被扼住了,一个音节都喊不出。

      啪,紧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

      两只手,伸向空中乱抓。

      他觉得自己心跳骤停,要不就地装晕,醒来啥事没有,就当做了一场梦。

      眼睛刚闭上,一声“救命”就传进了耳朵里,又再睁开。

      树根被拱开了很多,一颗头慢慢地从土里钻出来,长头发,遮着五官。

      又一声微弱的救命,他这才打了个激灵缓过神来,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弯腰凑过去瞧了一眼。那颗头还在继续往外拱,两只手扒拉着树根,忽然夜风一吹,遮在脸上的长发被吹开了,露出一张俊俏的小脸蛋。

      月桂树边上正好装了个路灯,灯光照下来,刚好落在这张小脸蛋上。

      皮肤白得跟白纸似的,吹弹可破。五官跟雕琢似的镶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眼睛跟葡萄似的又圆又大,眼珠子漆黑如墨,咕噜咕噜地乱转,很机灵。鼻梁高耸挺直,微微有些鹰钩。嘴不是樱桃小嘴,有点大,双唇微厚,往外微凸。都不是传统古典美女该有的五官,但不可否认,组合在这张脸上还真是相得益彰,惊为天人,别有一番风味。

      那张有点小性感的嘴巴开口说话了:“小哥哥,搭把手呗。”

      声音甜美,娇滴滴的。再配上可怜巴巴的委屈小表情,任谁看了都心软了。

      凌冬的心噗通一下,就向她伸出了友谊的大手。

      费了不少工夫把女孩从树根底下挖了出来,累得他两眼昏花,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回头瞅了眼被他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女孩。娇小一只,盘坐在一条树根上,乌黑乌黑跟瀑布似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间。仰着头,双手放在巴掌大的脸前,对着路灯仔细端详着什么,右眼在灯光的照耀下瞬间分裂成了两个瞳孔。

      他打了个激灵:“小……小妹妹,你是人是鬼?”

      “小妹妹?”鱼蓉放下双手看了过来,眯起了双眼,“喊你一声哥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

      还是那个甜甜奶奶的声音,语气却冷得出奇。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转变,刚才在树根底下的时候还是可怜巴巴的,现在就换上了一副居高临下、忘恩负义的模样。

      “我刚救了你。”

      “那又怎样?想让老身我报答你?”

      “……”

      鱼蓉伸伸腿,改为侧躺,手撑着头。说也奇怪,这条树根又窄又滑,小姑娘躺在上面却是稳稳当当。而且灯光不再直射,右眼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现在是几几年?”

      “啥?”

      “啥什么啥,快说!”她面露凶相,根本不似刚才求救时那般楚楚可怜。

      “20……2012年。”不知为啥,凌冬对着她心里有些发怵。

      2012年,玛雅预言中的世界末日。就是那一年,长眠于地底下的她苏醒,机缘巧合地进入了娱乐圈,给明星们捉鬼、看相、算卦、解梦、改运等,成了圈内大名鼎鼎的玄学大师。因着一身好本事,她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她也是高调张扬惯了,出行豪车飞机,非山珍海味不吃,看不惯的人随便开怼,爱搭不理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无形中得罪了人,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那晚是圈内一位隐形大佬的生日,她受邀赴会,席间可谓光彩照人,风头无二,像极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把所有女明星的光芒都给遮去了。突然宴会大厅的灯灭了,只听见四周枪声响起,她察觉有法力高强的异物进入,刚想施法,却被人背后偷袭,死于非命。

      八年荣华尽浮云。

      可意外的是,她竟然重生回到了2012年,只不过这次她不像上辈子是被月桂树的花香唤醒,而是被一个极度恶臭的屁给熏醒的!

      想到刚才那个屁,小脸一拉,大眼一瞪,横眉怒怼:“你可真能耐啊,一个屁把我震醒了。”

      凌冬一愣,想起自己刚才极不雅观的行为,脸上滚烫滚烫的,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可不敢看她,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好像会看透一切,盯得他心里直发毛,气势也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哼,要是故意的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她斜着他,目光冷冷的。

      凌冬有点不高兴,嘴里咕哝:“我可救了你呢……”

      她眼睛一瞪,立马吓得他不敢再往下说。

      他觉着自己真是够了,这大晚上的碰到的都是些什么破人破事。

      “我先走了,再见。”他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好像想起什么,又回头。那小姑娘仍然躺在树根上,纹丝不动,一双葡萄大眼黑沉沉的深不到底,眉眼弯弯的犹如两枚弯月,冲着他没心没肺地咯咯笑。

      这一笑,笑得他心神恍惚。

      “想通了不走了?”

      他甩甩头,狠狠扔下一句“不再见”,又转身走了。

      “不需要我报恩吗?”身后女孩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空灵清脆,仿佛从十万八千里传来的。

      “不需要!”

      报恩?还是算了吧,他可消受不起。

      ***

      在外流浪了一晚上,该发泄的也发泄的,酒也醒了,脑子也清醒了。太阳照常升起,他也要照常开工、赚钱、买房子……

      开工前先回趟家换身衣服,作为艺人,他不能容忍自己不修边幅地出现在投资商和粉丝面前。

      星月公寓。10楼1004室。

      这家好像在搬家,垃圾、衣服、行李包扔满了整条过道,一直扔到了电梯口。

      凌冬下了电梯,低头看了眼堆在电梯口的大袋子,一路狐疑地走去。越走越觉得堆在过道里的东西眼熟。

      他出道五周年粉丝送给他的毛绒兔子,他参加选秀获得的优秀奖奖杯,还有他平时不舍得穿、只在上节目走红地毯才穿的品牌衣服鞋子……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滋生、蔓延。他奔跑进屋,傻了眼。东西真的是从他屋里扔出去的。

      屋子差不多已经被搬空了,两个搬运工人正合力拆除挂在墙上的两幅油画。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阿姨正在指挥他们干活,听到门口有声响,转过身去,不屑地斜了眼狼狈不堪的凌冬,又回过头去继续指挥工人干活。

      凌冬上前交涉:“请问我这屋子怎么了?你们是谁?”

      中年阿姨盛气凌人惯了,戴了好几个宝石戒指的手指胡乱地在屋里点了一番:“这这这,那那那,从现在起,都是我的了。”

      凌冬如五雷轰顶。

      这个房子,是公司租来给他住的。这个地段,金州的黄金地段,每平五万朝上,像这样一个一百八十多平的房子,他要干几年才买得起?

      虽是租来给他暂住的,但是公司内部早有不成文的约定,只要还是公司旗下艺人,只要好好干给公司创收,房子迟早会过户到艺人名下。可为什么……

      他双手伸进裤兜一摸,手机不在,恍然想起昨晚上给砸了。

      “阿姨,能不能借一下手机?”他拉下脸,低声下气地跟这个根本看不起他的有钱阿姨借手机。

      “啧啧!”有钱的中年阿姨打量他一番,啧啧两声,觉着他怪可怜的,就慢吞吞地伸进香奈儿的包包,掏出手机给他。

      “小心着打,别弄坏了。订制的,全球仅此一只,可贵呢。”

      凌冬看了眼手上这只订制的手机,周围镶了一圈的碎钻,闪得他的眼睛都要瞎了。

      拨通经纪人的电话,电话那头好像是在剧组,闹哄哄的背景声中导演喊了声卡。

      “赵叔……”

      话还没说呢,那头就劈里啪啦地骂开了:“是你小子啊,能耐啊,现在知道打电话来求饶了?我告你,晚了!人张太点名圈内封杀你,你就好自为之吧!还有,房子公司收走了,你今天马上给我从那里边搬出去!”

      “赵叔……”

      嘟嘟嘟,电话已经挂了。

      他愣了半会,才记起把这款全球唯一的订制手机还给有钱的中年阿姨,然后飞快地打包了些衣服鞋子啥的就走了。

      ***

      离开公寓,拖着行李箱,他垂头丧气地行走在熙熙攘攘、热闹繁华的金州大街上。

      打拼了十年,除了一箱子的衣服鞋子,他一无所有。

      走到街对面的自助取款机取钱,银行卡里只有两千块钱,他全取出来了。

      先找了家小饭店好好吃了一顿,点了满满一桌菜,他吃得狼吞虎咽,没有一点形象。形象?他都不是艺人了,还要形象来干嘛?

      忽然觉察到斜对面有两束目光投来,他立刻抬起头,可斜对面并没有人。

      到了结账的时候,老板把单子往柜台上一拍,头也不抬地盯着手里的手机:“一千零八块,八块给你抹掉,一千。”

      “多少?”他以为自己幻听了,这顿饭值一千?

      老板依旧爱答不理地玩着手机:“嗯,没错,就是一千,两桌的菜。”

      “两桌?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只点了一桌菜啊。”

      大概是他忽然间的提声惹急了老板,老板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指了指他身后,说:“刚才有个小姑娘就坐在那桌,点了和你一样的菜,说是你的朋友,你会买单的,不信你自己看。”

      凌冬回头,老板手指的正好是他斜对面的那桌,桌子上盘子叠着盘子,但都已经一扫而空,光盘得很是彻底。人已经不见了。

      是谁在跟他开玩笑?

      “那个小姑娘呢?”

      老板漫不经心地打个哈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来无影去无踪的。”又说:“欸,小伙子,我说你到底付不付啊?”

      “付的付的。”凌冬骑虎难下,只好付了一千后提着行李匆匆离开。

      这一千付的他心都在滴血,一共才两千块,一顿饭就花去了一千,接下来他可要怎么活?

      工作肯定要找,但眼下住的地方都没有着落。

      这一整天的他跑了十几家中介,终于找到个月租只要八百块钱的房子。

      从中介那领了钥匙,期间少不了中介的各种白眼和鄙视,一拿到就飞一样地离开,倒了三趟车才找到租住的房子。

      这是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的城乡结合部,前后左右都拆了,建公园的建公园,造大厦的造大厦,独独这个地方拆不动,一直留到今天。这里的房子一家一户,全是三层楼的小洋房,很老旧,环境也很差,有的外墙都剥落了,有的电线挂在外面,有的被子晒在门前的大树上……

      他拿着中介给的地址找到住处,面前的这个房子在这些房子中算新的了,外墙粉刷过,前面的花坛也翻新过种上了新鲜蔬果,电线没有露在外面,树上也没有晒被子。

      他已经很满足了,不过他的房间不在任何三层楼上。

      他拖着行李箱,走到底楼最边上的一间小房间前,轻轻一推,迎面扑来一阵很大的灰尘,伴随着一股木材发霉的气味。

      这就是他租住的一个月八百块的房子。

      顶多二十平米,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和一个柜子,没有洗手间,也没有厨房。

      忽然脚踝有点痒,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蟑螂爬了进去,把他吓得连连跺脚,才把蟑螂跺到地上,再一脚踩扁。

      更多的蟑螂从床底、柜子底下爬出来,毫不客气地爬来爬去,就好像它们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行李箱一扔,一拳打在墙上,墙壁顿时脱落了一大块白漆。

      工作丢了,钱也没了,事事不顺,处处倒霉。他的人生,真是一塌糊涂。

      “知道你这一生为什么总走霉运吗?”身后响起一个甜甜的声音。

      他寻思着回过头去,果然是她,怎么又是她!

      “你怎么在这?”

      鱼蓉倚靠着门,低头玩弄着刚做的指甲,似笑非笑。一身漂亮时尚的衣服,一头垂地的黑头发也剪短了烫了时下很流行的波波头,还染了低调的栗子色。

      听到男人的质问,她缓缓抬头,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目光却捉摸不透地落在了对面男人的身上。

      她的眼睛乍一看平静如水,波澜不惊,但深入地探究下去,平静下面透出了刀子似的锋利。

      他害怕直面她的眼睛,就把头别了过去。

      头一别,她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他的脖子后面,眯了眯眼,嘴角一勾。

      一缕缕的黑气缠绕、升起,慢慢地聚成一个人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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