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李知微

19、第 19 章

　　“卡！——”

　　“抱歉。”邱古川对导演和同场的演员们歉意地一笑，“我今天不在状态。”

　　“没事，谁都会有这种时候。”白思凡安慰道。

　　秦瑞生虽然有点儿不愉，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和卫廷礼不同，邱古川的表现一直很出色。偶尔的失常，可以理解。

　　他主动说道：“那就先休息十分钟吧。拍夜戏挺累的。邱老师也辛苦了，这些天一直连轴转。”

　　邱古川颔首：“谢谢理解。”语气有点心不在焉。

　　他盯着监控器旁的人群看了一会儿，转头叫住了准备回休息室的白思凡：“思凡，制片人身边的那位，是准备入组的新人演员吗？”

　　白思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楚泽正在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谈天。那人的穿着很简单，几乎没什么色彩，但容貌昳丽，举止清雅，生了一张就算放在娱乐圈中也很出挑的脸。

　　“哦，他啊。”白思凡说道：“他是《真龙》的原作者，不是演员。”

　　“沈极？”邱古川感到有几分意外，“我看书时，觉得文字冷酷又辛辣，还以为会是位阅尽沧桑的老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白思凡坦言：“那么大部头的书我看不来。不过，我是没想到沈极会这么帅。廷礼你呢？”

　　“我？”卫廷礼像是刚回过神，他皱了皱眉说道：“我不喜欢他。”

　　白思凡奇怪地问：“为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卫廷礼含糊地说道。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沈黎，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

　　拍完最后一场戏，已经快要十一点了。从场工到演员，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秦瑞生和楚泽却像是打了鸡血，嚷嚷着要请各位主创去锦城里餐厅吃饭。

　　聚餐，卫廷礼是从来都不参加的。这次观中又恰巧有事，更是归心似箭。然而，楚泽也不知怎得，铁了心地要叫上他，卫廷礼几番推脱都没有成功，只好跟去了。

　　卫廷礼第一个走进包厢，直接找了个最靠里的位置坐下了。秦瑞生紧随其后，见到卫廷礼坐得四平八稳，心里更是不喜，想要换掉他的决心更坚定了。

　　邱古川、楚泽、沈黎、白思凡依次进门。楚泽一直在同沈黎客气寒暄，邱古川则上前一步，拉开了一张椅子，站在一旁等待。

　　白思凡见状，自觉地走了过去。邱古川是圈中有名的好男人，温柔又绅士，为女士拉椅子是他的习惯，前几次聚餐时他也是这么做的。

　　“谢谢邱……”

　　白思凡道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邱古川说道：“请，沈老师。”

　　白思凡顿时僵在了原地，尴尬地停下了脚步。

　　然而，沈黎笑了笑走到了另一边，在卫廷礼身边坐了下来。

　　“你好，我叫沈黎。”沈黎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卫廷礼看了他一会，没有握上去：“不是沈极？”

　　“沈极当然是笔名啊。”楚泽插话道，半笑着打趣：“小卫，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累傻了？”

　　“可能吧。”卫廷礼随口应道。低下头盯着空无一物的盘子，不再说话。

　　修士结完金丹就已经不再需要睡眠了。但子时正是集灵力、炼真炁的最佳时机，他一般也都会在此时修行打坐。但今天应该赶不回去了。

　　“欸小卫你……唉。”楚泽叹了口气，打圆场道：“小卫他性子冷，沈老师，您别介意啊。”

　　“没事。”沈黎回答道，依旧兴致盎然。

　　*

　　不仅是入席前的这出小插曲显得不尴不尬，整顿饭下来，气氛都十足地诡异。

　　沈黎几次三番地向卫廷礼搭话。而卫廷礼，总是回了几句就断掉了，只得由楚泽帮忙救场。秦瑞生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带着目的性的酒局，只在开头讲了两句话，之后便闷头喝酒，不知在想什么。

　　邱古川表现得最为奇怪。往常，他在酒局上虽然算不得活跃，但因为资历高，又挂着影帝的头衔，至少也会主动担起挑话题的工作，维持一团和气。但今天，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偶尔抬头看一眼沈黎，欲言又止。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楚泽这句话一说完，席上大部分人都在心理暗暗地松了口气。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特别是卫廷礼已经离席，楚泽压低声音在沈黎耳边说道：“不好意思啊沈老师，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这小卫也太不懂礼貌了，唉。他在现场的表现您也看到了，组里的人都说啊，让他演龙君玄章真是……对不起沈老师这么优秀的作品。”

　　“玄章就是这样。”沈黎食指叩了叩桌面，徐徐说道：“他生来便是五方天尊之一，天生神体。不识爱憎、不知生死，也不存我执。如此天之骄子，自然也不懂得迎合，哪来的礼貌不礼貌一说。”

　　“这……”楚泽愣了下，讪讪道：“沈老师对自己的作品果然饱含热情。但是角色和演员毕竟不一样，我是觉得……”

　　沈黎挥挥手打断了他，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来说说那个演太上的人吧。”

　　楚泽奇怪地问：“邱影帝？邱影帝怎么了？”他又补充说：“今晚邱老师确实有点儿发挥失常，可能是知道沈老师您要来，紧张吧。但是他平时都是一条过的，业务能力没得说。”

　　“我没有想质疑他的业务能力。”沈黎说道，一个行为做派都无比正直的人，一开机便成了逍遥风流的模样。虽然邱古川是沈黎顶讨厌的无聊类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三冠影帝名不虚传。

　　他继续说道：“他面相不好，短命，活不到这部戏上映。你们要是还想继续拍第三部的话，还是趁早换人吧。”

　　“……啊？”楚泽半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娱乐圈的人多少都有点儿迷信。楚泽家里就供着好几尊塑像，佛教、道教都有涉猎，甚至还有幅朋友给送的圣母玛丽。

　　但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楚泽还是不会随便信的。他干笑了两声说：“哈哈，沈老师还会看相吗？”

　　“略通一二。”

　　“也是，您最早的那部小说就是讲天师捉鬼的，应该是颇有研究。”

　　“嗯，”沈黎敷衍地应了一声。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不换也可以。天道宠儿和将死的倒霉蛋在一个剧组里，我想看看是谁会影响谁。”

　　闻言，楚泽彻底认定了沈黎是在胡诌。还什么天道宠儿，怕不是小说写多了，分不清幻想与现实？

　　这下，唯一一个能赶走卫廷礼的机会也打了水漂，楚泽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直接结束了话题：“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沈黎拒绝道，“我还想在附近转转。”

　　楚泽也不知道这深更半夜有什么好转的，但他没心情再探究，只是点点头，把沈黎送到餐厅门口便挥手告别了。

　　*

　　无论别人怎么想。沈黎今晚这顿夜宵吃得颇为满意。就单是看到了卫廷礼明明会御风术，却还是被威亚吊着飞来飞去这一件事，就够他快乐一整个星期。

　　沈黎脚步轻快，准备去街边拦一辆出租车。倒不是说他在疾行千里之后灵力不济了，只是家里又没有宠物要喂，不用急着回去。

　　然而，刚走过街角，他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那人颔首道：“沈老师。”

　　沈黎依旧是笑了笑，问候说：“邱先生。”他早就注意到身旁有个气息一直在跟随他，也分辨得出是邱古川，只不过懒得理会罢了。

　　“打扰了。”邱古川习惯性地先致歉，随后说道：“我能不能占用您一点时间？有些问题，我想向您咨询。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酒馆现在还在营业，环境优雅，很安静。”

　　“不用了。”沈黎嫌麻烦，“就在这里说吧。”

　　邱古川点头说道：“好。”

　　他斟酌了一会语句，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短短的一行话，怎么组合排列都感觉不对。最终，他干脆开门见山：“沈老师，你有爸爸吗？”

　　“……”沈黎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嗯？”

　　“我不是这个意思。”邱古川自觉失言，赶忙补救，却是越补越乱：“我想问，你的父亲还在吗？不…这么说也不对。也可能是兄长……好吧……”

　　邱古川放弃了，他从未这么失措过。只是念念不忘三十年的事终于又有了曙光，狂喜与酸楚一起涌上，让他有些头昏脑胀。

　　“是这样的，”邱古川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有个人曾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想报答他，但这么多年来都寻觅不到他的踪迹。您的长相与他很相似。我猜想，会不会恰巧是您的亲人？”

　　“原来是这样。”沈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笑得很温和，但眼神却是冷的，“邱先生知恩图报的心令人动容，不过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天父地母，孑然一身。”

　　“抱歉。”邱古川顿了两秒，说道：“我也是孤儿。父亲不知道身份。母亲……”

　　沈黎打断了他：“邱先生，我很想听完您的故事。”不，我一点也没兴趣。他暗掐法诀，一辆过往的私家车缓缓地停在了两人面前。沈黎冲邱古川略带歉意地一笑：“但接我的人已经到了。我们有时间再叙。”语毕，他拉开门上了车，绝尘而去。

　　邱古川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辆车的尾灯隐在深夜的霓虹里。这样的希望又失望他经历过太多，已经习惯了。可是，一旦有蛛丝般细微的可能再次出现，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即使会坠入更黑暗的深渊。

　　邱古川垂眸，隐去了眼中的渴求。

　　我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