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知》芸亦舒

190、第 190 章

　　之后，她的弟弟越大对人类便越是痛恨，想法也越发极端……

　　她也曾试图改变他的想法，只是母亲在他面前被人拉走卖掉，而后他被毒打一番所造成的阴影太大，她最终无能为力，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男孩挨了一巴掌后，睁大了眼睛，一脸怔然，他不敢相信从来都没有大声跟他说过话的姐姐会对他动手，“姐……你……”

　　那妇人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手足无措地抬手摸着男孩脸上的那五个手指印，“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因为母亲是为了救她而被人牵走的……她总觉得对男孩有所亏欠……

　　这种亏欠每日就像是每日生火时冒出的黑烟一般，渐渐将她的底线……原则都熏得一团乌黑，渐渐模糊……

　　为了男孩，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她转身怒视空上，将男孩护在身后，“小师父，你要杀他就先杀我吧！”

　　空上仰天一叹，无奈道，“即如此，那便得罪了！”

　　他手中佛珠翻转，金光闪烁之中，佛珠渐渐变大，迸发着金光，遥遥飞至半空，向男孩飞去。

　　妇人率先挺身向前，却被空上挥拳缠住。

　　那佛珠飞至男孩面前，男孩举手成拳打向佛珠，那可将一块一人高的巨石打碎的拳头打在那佛珠上却像是打在一金子做的珠子上，硌得他指节直痛，双手正向往回收时，那佛珠顺势向男孩手上一套，套住男孩的双手，佛珠渐渐缩小，最后将男孩双手紧紧捆住……

　　“弟弟！”一旁与空上对招的妇人一见此状，不禁心神恍惚，一个不察被空上一掌从半空之中打落。

　　空上曲手一指指向男孩心口，指间迸发出一道光，这道光犹如一把刀一般将男孩的心口剖开，不过顷刻，一个鲜活跳动的心脏掉落在地，鲜血淋漓却又裹上一层白白的雪花。

　　“姐……”男孩瞪大了双眼，望着妇人，最后不甘心地轰然倒地，瞪大的双眼犹未闭上。

　　“啊！”妇人见到男孩惨死，痛声尖叫，气血上涌，最后昏死过去。

　　见到这等血腥场面，原本翘着二郎腿在树上悠然自在的我不禁直身坐起，不敢置信地望着下面背对着我的空上，他还真下杀手？

　　我还以为他方才跟妇人说的要取男孩的心脏驱除魔气的话是在开玩笑呢，毕竟之前他遁入空门之时，是连杀鸡都不敢看的，而今杀人……确切地说是杀一头牛妖……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

　　这等变化……不禁让我怀疑这是不是空上本人了……

　　空上并未理会地上昏死过去的妇人，越过她与男孩的尸体，将掉在雪中的心脏捡起，拍拍上面的雪花，将还依旧跳动带着余温的心脏用布包好放进自己的怀里。

　　做好这一切后，空上挑眉望向我，“走吧……”

　　我这才看清他眼里一片猩红，在月光下看上去就如一只外出捕猎的野兽一般可怖……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空上猩红的双眼瞟过我，眼神陌生而冷漠，神似沉阙，却又有一丝与沉阙的不像的情感在里面……

　　“你……你的眼睛……”我暗示地指了指他的眼睛……

　　“哦……无事……我们回去吧！”兴许是见了血的缘故。

　　“可是她呢……”我指着躺在地上的妇人道，“这冰天雪地地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这样下去她会冻死的……”

　　毕竟那妇人也未曾害过我们，她虽有纵容之罪，但罪不至死……

　　“她一快千年的大妖，你还担心她会被冻死？”空上望着操心过度的我，嗤鼻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杀了他的弟弟，这个仇他能不报？而且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已经嫁做人妇了……换言之，我们以后要面对的是两只大妖……”

　　闻言，我赶紧后退几步，拉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我们……没有我们……哪里有什么我们？”明明是你一个人杀的好不好！

　　空上挑眉，“可在妇人的眼里你就是我的同伙……”他好看的眉眼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般微微眯起，向我靠近，“只不定还是帮凶呢……”

　　我被他这话惊得跳脚，握着腰间的刀柄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妇人就绝对不能活……”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此时不除，我还留着炸爆米花呀！

　　空上却将我的手压下，“这妇人毕竟未存过害人的心思，只是管教不严而已，罪不至死……”

　　我松手，点头道，“那好吧，听你的”虽然我是极不赞成给自己留有后患的，不过空上说的好像也没错……

　　我打了个哈欠，倦意袭来，等我们回到农家小院时已经下半夜，身体一沾上床，我便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起床后，我与空上，车夫收拾好行囊一直到出门都未见妇人的身影。

　　空上将我们的房钱放在门框上后，便跳上马车开始赶路。

　　这车夫的手收了伤，无法挥动马鞭，唯有我出马，坐在马车前面，顶着冰雪寒霜，挥鞭赶马。

　　那车夫自昨晚认出空上的通缉犯身份后心理便一直惴惴不安，如今看见空上一人待在马车里面更是连进都不敢进了，拢着衣袖靠在马车的另一边陪着我一起坐着。

　　“你……跟里面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我一直蒙着面他看不清我的长相，而且张贴的告示上我的模样并没有像空上那般清楚，所以他一直没能认出我来。

　　况且，说真的，我下山时看过那下发的告示几眼，那画师画的我的模样……这么说吧……一马平川的身材，雌雄莫辨，初看时，我都没认出来那告示上是我……

　　再说这车夫见我身材不高，声音稚嫩，眼神天真，应该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或许是被空上蒙骗，误入虎口也未可知……

　　不禁向我凑过来与我闲话家常起来。

　　“没什么关系，一个救了我的人，我为了报恩送他回京城……怎么了吗？”

　　“你看他眼熟吗？”那车夫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向我靠近，低声问道。

　　“眼熟？没有啊……”

　　“难道是我看错了？”车夫低声嘟囔几句后，又向我道，“反正不管如何，这份工我不做了，你们另请高明吧！”他从怀里掏出自己身上仅剩的二两银子递给我。

　　我手里掂量着这轻飘飘的二两银子，未说话。

　　那车夫知道自己理亏，之前我们付的十两，有八两他已经给了妻儿生活了，剩下的这二两是他身上全部的钱，给了我们二两后他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

　　即便自己理亏，他依旧梗着脖子，一副反正他不干了，要钱也没有，你爱咋咋地的无赖模样……

　　先不论里面坐的这和尚是个杀人狂魔，若是将他送到后，未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杀人灭口……那该如何是好？而且就算那和尚不杀他，可若一路上京有人认出他是个被通缉的杀人犯，报官举报……那些官爷岂不是拿他当同伙对待？

　　他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只想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哪想摊这趟浑水？

　　他思虑半响，觉得自己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半路撤退，兴许还能看在他不知道我们具体行踪的份上，大发慈悲地饶他一命……

　　为何选在这时候说，他也是有考量的，第一我看上去比空上好说话一些，空上不再，这是人和，第二是外面冰天雪地，一路过来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要是变脸向他动手的话，他躬身向雪地里一跳一滚，马车呼啸而过，他落在雪地上也不会受太大的伤，还能有个逃命的机会。

　　眼见我把手向他伸来，他腿微微发抖，侧身向旁一歪，预备跳进雪地里时，却被我一把拽住。

　　“给……”我将他还给我的二两银子递还给他。

　　“这……”他不懂我是何用意。

　　“既不想干，回乡也要盘缠不是？再说你这手也受了伤，也要钱请大夫看病，再说你这十天半个月怕都不能动弹了，拿着这些银子也好生活……”

　　那车夫接过这二两银子，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多谢……”

　　他缩在马车外的一角，一直到下一个小城时，他这才向我们告别。

　　我伤口已经恢复，再加上我们现在所剩的钱也不多，便不准备再另寻一个车夫，我便当起了赶车人，而空上还算有良心，不忍我独自一人在车前冒着大风大雪赶车，便也自发奋勇坐在车前陪我。

　　随后几日，他与我在马车前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分散了注意力，倒也不觉旅途枯燥难熬。

　　若遇上大雪的天气，路滑难行，毕竟赶马车我只是个业余的，为了我们的人身安全也并未选择上路，便滞留在落脚的山村或者小镇里逗留几日，待到冰雪化了之后，再行上路。

　　时间匆匆，就这般停停走走之下，到京城时已是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