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知》芸亦舒

156、涅槃难逃魔缠心

　　看来它这也算是知错就改了，不吃鸡改成吃馒头了。

　　见到我它抖抖身上的灰站起，咬着尾巴一脸讨好地直往我身上凑。

　　我嫌弃地按着它的头将它推开，它这一身黑毛看不出锅底灰，我这衣服可还瞧得出呢。

　　为了解决它闯下的这个大祸，第二天一早，我领着它来到之前被岛皿围堵的那片小树林里，四下寻找起来，反正现在对于如何赚钱还没有头绪，死马当作活马来医，只希望能找出那么一张落网之鱼…银票来。

　　我正躬着腰拿着棍子拨开厚厚的灌木丛仔细寻找，那罪魁祸首的狐狸还嫌灌木里有野刺扎人，矫情着不肯落地，缠着我非要趴在我肩上，我低头时它爪子一紧牢牢地抓住我的衣服，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地往下来，那模样十足的财迷。

　　我俩顶着寒风找了一早上，脸颊鼻子冻得通红，呲溜一声将冻出的鼻涕缩回去打了退堂鼓正要回去时，却隐约听见路边传来一男一女交谈之声，其中那女子抽泣声不断，那凄凄惨惨戚戚，似有满腹哀肠无处言说。

　　在好奇兼并八卦的驱使下，我两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默默地向着路边靠近，然后蹲在灌木丛下听起来墙角。

　　“老爷若是就这么走了…奴家…奴家也就不活了!”一身着牡丹绣花红裙，头戴金钗，打扮精致的女子此时正手里拿着一块白色金线绣花的丝巾不断揩着眼角的泪。

　　这女子眼角长着一颗芝麻大小的泪痣，端的是妩媚风情，再加上而今美目盈盈含泪，望你一眼保管你魂都要丢。

　　“夫人…”另一位身着灰色暗花长衫，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被哭得心都乱了，一味地只会轻声安慰着，不要难过，一切会好的…云云。

　　那女子一面轻抚微微露肉的胸口哭得梨花带雨，一面挑起生得狐狸似地眼角暗中看了一眼年轻人，见他红着脸依旧只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半点都没有要上前安慰她的意思，不禁心中微恼，直道这年轻人不解风情。

　　既遇上一个榆木脑袋，女子无奈唯有愈发卖力地表演起来，她哭得似要断气，喘息之间脚一软，软绵绵如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子向年轻人方向一歪，看似意外实则又在情理之中地与年轻人撞了个满怀。

　　“夫人…”美人在怀眸若秋水相望，年轻人臊得满脸通红，“您还是别太难过了，好好保重自己呀!这次出来我们不就是为老爷找三无寺的圣僧下山为老爷治病的吗，圣僧名气响，本领大，一定能将老爷治好的，您千万放宽心!”

　　见年轻人一脸关切诚挚安慰，女子暗暗咬唇不留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老娘都暗示到投怀送抱了，你丫的怎么还不开窍

　　她扶着头，弱不禁风般地站起，说话间两滴泪已从眼角处盈盈落下，“你说得在理，为了老爷，你我还是闲话少说加紧赶路吧”

　　说完，原本一直都保持着风一吹都晃三晃形象的女人，仿佛上了发条一般，一溜烟地跑没了，只留下那傻小子还守在原地，看着夫人远走越远的背影，还暗自感叹夫人对他家老爷的深情厚义。

　　待到这二人走远之后，我与狐狸满身满头是草地从灌木丛里钻出。

　　“那女子身段样貌都不错，可惜浪荡了些…”狐狸摸着下巴从上到下地将那女子打量道。

　　“她身上的绸缎不错，头上珠钗更是不菲”我随着狐狸一起摸着下巴两眼发光道。

　　狐狸偏头望向我那如饿狼看见小羊似的两眼，“你是说…”

　　“嘿嘿嘿”我俩人相视一笑。

　　一进三无寺院门便又见着这一男一女，此时圆脸小沙弥正与他们周旋。

　　“师傅，小师傅，我求求你，求求你就让我们见见圣僧吧，我家老爷正躺在床上等他救命呢，这可是性命幽关的事，你们是佛门中人，慈悲为怀，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男子急得眼泪都要掉，慌忙之中就要跪下。

　　不得不说他虽于风月之事上迂头迂脑，半点风情不解，可说话办事倒是入情入理，有情有义，是个难得的忠仆。

　　那圆脸小沙弥进三无寺还不久，那里遇见过七尺男儿向他三跪九叩的场面，急得手足无措，正好看见我与狐狸，急忙搬起了救兵。

　　“安风姑娘…你来得正好，你跟空上师父熟，快来跟他们解释解释，实在不是我们见死不救，而是空上师父真的是在闭关…”

　　我理理衣裳，几步上前，学着空上的模样，稽首笑道，“阿弥陀佛”笑得很是慈眉善目。

　　那男子与女子将视线投向我，上下打量一番后，女子视线波澜不惊地挪开。

　　“这位小姐…也是你们佛门中人吗？看打扮也不像呀…”

　　“哦…不是，这小姐不是我们寺中的，我们本来是和尚寺，收留女宾于礼不和，一般来上香的女香客都是安排在半山腰上那处香堂的，只是这位小姐是空上师父的贵宾，得空上师父安排住在寺庙后院那清净人远处 ”圆脸小沙弥向年轻男子详细解释道。

　　听得我是空上的贵宾，享特殊待遇，年轻男子抛下圆脸小沙弥一脸热络地凑上来，“小姐，既然您是圣僧的贵宾，可否能通融通融，安排我们见见圣僧呢”

　　我为难道，“圣僧前些日子下山驱鬼费了些神，此刻正在闭关修养，若是强行让他出关，恐怕会影响他的修行…”

　　年轻男子回望女子一眼，向我低头作揖，“求圣僧垂怜，我家老爷命在旦夕，夫人为着老爷已几天几夜未合眼，人都瘦了一圈…”

　　原神游方外的女子听见年轻男子那般形容，急忙回神，配合地从腰间抽出一块丝帕，临风一甩，低头抹泪小声啜泣不止。

　　实诚的圆脸小沙弥闻言神情动容地看着面前这位珠圆玉润的女施主，一双眼睛不自觉地瞄上她面前挤得呼之欲出的双峰…连带着被挤出的还有他的同情心…

　　他直盯着那双峰，喉咙滚动，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这…也叫瘦了一圈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带着罪恶感他急忙将头埋下，念了段心经，清心静气。

　　“你们的心情我都能理解”我感同身受地看了一眼此刻拿着一块手帕揩泪不止，装腔作势的女子，故作为难道，“只是，若此时强行让圣僧出关下山，恐怕到时即便下山也力有不逮呀…”

　　此时的狐狸将还在眯眼念经的圆脸小沙弥推上前，在他身后瞎喊道，“其实这位小姐道行不在圣僧之下，她下山也是一样的…”

　　那圆脸小沙弥得点播，如梦中苏醒，力荐道，“说得是，这乃是空上师父的贵宾，道行自然不差，两位施主找她也是一样”

　　正当那位年轻男子与女子正吃惊于狐狸会说话之时，我谦虚着，“小师傅说笑啦，我哪里来的本事能跟圣僧较量…”身体却很诚实地掐指一算，小露一手，“你家老爷可是卯时所生，这个时候生的人阴气重，最爱沾惹阴物，从小到大，怕是没多灾少难吧？”

　　原本还满是探究的年轻男子脸上顿时一喜，“小姐神算，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算得八九不离十了，我是家生奴才，从小得老爷照拂长大，听我爹说过，老爷出生时我家老夫人难产，差点生不下来，生下来后又隔三差五地生病，那药吃得比饭都勤，幸好那年得一位有道行的老和尚赠了一张平安符，这才平安长大的，只是…”

　　年轻男子一抹说得起沫的嘴角，“只是…不知为何，自这两年起身体又开始变差，参汤不离口，最近更是病得都下不来床，将城中的神医都请了个遍也查不出个究竟，只说是血亏体虚…便是人参鹿茸地养着，也还是如此，我老爹便长了个心眼，便说别是再有什么阴秽之物缠上老爷，他年前受过圣僧恩惠，知道圣僧有些本事，就命我上三无寺来请圣僧下山去为我家老爷看看，夫人心里记挂着老爷便也跟着我过了来”

　　说清前因后果，年轻男子继续道，“既然圣僧不便，我见小姐也有一些本事，那边自作主张，烦请小姐随我下山走一趟，若能治好我家老爷，定奉上一笔丰厚的香油钱…您说是吧，夫人”

　　原本一直状态外的女子听到点名，急忙回神，也不回味内容，点头附和，“对…对…对”

　　听他说起我与狐狸最关心的话题，我两耳朵不自觉地竖起，顶着两个大脸向他凑近，“什么时候走？”

　　年轻男子被我俩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吓了一跳，摸着头憨憨笑道，“嘿嘿…我们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反正我们也无事，就现在吧”我浑身洋溢着无处安放的热情。

　　狐狸也吐出粉色舌头，头点得像是再啄米的小鸡。

　　还不等他回答，我攀着他的左手，狐狸叼着他的衣角一脸欢快地向寺门口走去，临出寺门时，远远地向圆脸小沙弥挥手告别，“帮我们告诉空上，这几天我跟狐狸都有事，就不回寺里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