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知》芸亦舒

13、谜探千年红盖头

　　行了大概一个小时，一路无话地到了漓村，这是个偏僻难行的小村落，一路上东摇西晃的，出租车开到村子外几百米处，泥泞难行，司机将车停下，一脸抱歉地对我道:“小妹妹，不好意思，你可能要自己走进去了”

　　我从书包里将车费掏出递给他，笑了笑，“没事，也不远”打开车门正要下车时，司机递给我一张名片，“这里交通不便，很难叫到车，你把我号码存好，要出去时，我过来接你”

　　我看着一脸朴实的他，双手将他的名片接过，“谢谢叔叔”

　　那司机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你到那，小心一些，这村子…诡异得很！”

　　我点点头，“一定”，我从包里拿出一个自己叠的一个平安符递给他，“叔叔，这是送你的见面礼，保你平安”这符可以帮他挡一次血光之灾。

　　那司机只当是我的一番好意，笑嘻嘻地接过后，随手放在了挡风玻璃前面，“那多谢小妹妹了”很显然，他不信这种。

　　我毫不介意地下了车将车门关好，挥别这位好心的司机。

　　看着几百米开外，稀稀拉拉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上方有一股黑烟笼罩，经久不散，皱了皱眉，提起十二分戒备向前走去。

　　走到村口时，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一头发银白的老奶奶躺在藤椅上乘凉，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藤椅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棍。

　　“奶奶”我笑嘻嘻地上前。

　　那老奶奶微微撑起眼皮，从眼睛缝里打量了我一眼，“什么事啊”

　　“这村子里有姓王的爷爷吗？”

　　“王在我们这里可是大姓，只是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人当中姓王的倒也不多”

　　“村北最尾的有一位，村中间有一位买菜的也姓王，还有村南那边还有一位，就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位了”

　　这位老奶奶如数家珍地一一列举。

　　“您老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见我问及她原因，她略微将眼睁开看向我，眼里尽是茫然，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这个问题。

　　这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我换了个问题问道，“您老最怕哪位呢？”

　　“最怕？”她终于肯将眼睛全部睁开，坐起看着我问道，似乎完全不懂我再说什么。

　　我一笑，也不解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身形闪动，还未等那老奶奶反应，将符纸贴在她满是沟壑的额前。

　　它如同被火烧了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尖锐刺耳，丝毫不像是位老人能发出的声音。

　　“天地神明，人鬼不知，锁！”

　　那老太太收了声，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此时声音再不似方才沙哑，尖尖细细地道，“小娃娃，我好心好意地为你指路，你何必要为难我？”

　　我负着手围着她转了一圈，笑道“我就担心你指路指得不好，特意带你去王爷爷那里转转”

　　这老奶奶没有脚，搭在藤椅上的只有空荡荡的裤脚，藤椅的脚踏上还放着一声黑色的老式布鞋。

　　她应该是死后不久，又是寿终正寝，怨气不大，法力低得连脚都没有化出来，只是因为死后放不下什么事或者人，所以才在世间徘徊，不肯离去，继续着以前的生活轨迹。

　　我封了它的法力，老奶奶无奈地颤颤巍巍从藤椅上起身，艰难地蹲下将自己的布鞋，以及自己的拐杖拿起，慢悠悠地执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树下走进阳光里。

　　鬼只是人死后存在天地里的一股意识，不惧阳光。

　　我看着她自欺欺人地为自己备上的那双鞋，有些苦笑不已，而且看她走路的模样，只觉得她那双没有化出来的脚走路都是在发抖的。

　　“我老婆子腿脚不好，走路慢…”见我跟着她身后一脸不耐的模样，她磨着没有牙的嘴给我解释道。

　　“…”

　　我看了看她空荡荡迎风飘动的裤脚，腹谤道，奶奶，我们可以实事求是一些吗？！你确定只是腿脚不好而已？

　　本着以老为尊的原则，我耐着性子陪着她慢悠悠地将这段并不长的路演着走完。

　　带着我走到她最怕的那位村尾的王爷爷家里。

　　同样两鬓斑白的一位老爷爷正好出来倒水，见到我们一脸热情地打招呼，“老太婆，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走进了，眯着他那双老眼昏发的眼睛看清他“老太婆”额头上贴的那张符纸，面上慈祥不在，阴沉着脸，咬着一口假牙问道:“谁干的？！”

　　那老奶奶转过身望着我。

　　“…”

　　我小步上前将老奶奶额上的符纸揭掉，笑眯眯地看着王爷爷。

　　老奶奶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拄着拐棍颤巍巍地往里走，王爷爷上前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鞋子，搀扶着她。
　　“今天吃什么啊？”老奶奶又恢复了原来沙哑年迈的声音。

　　王爷爷愉快地答道，“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黄豆焖猪脚”

　　“那么油，那么腻我哪吃得了？”

　　“难得吃一回，我早就给你备好了山楂消食，没有事的，你想吃咱就吃”

　　两位白鬓老人，佝偻着背，互相搀扶依偎的背影，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美好和温馨。

　　我嘴角不经意地上扬，白头偕老，世界上最浪漫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老奶奶是鬼，五官无感，她夹着一个炖得稀烂的大猪蹄放在嘴里磨了半天，猪蹄都没有丝毫变化。

　　因王爷爷记恨我刚刚将老奶奶治住，一直对我无视状态，连门都未让我进，饭菜香袭来，早已饥肠辘辘的我倚在门框上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碗油光发亮的猪蹄，“咕咕”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噗”老奶奶忍俊不禁，捂着没牙的嘴看向我，满是褶皱的眼角弯起，眼里都是笑，它一脸慈祥地向我招手道“女娃娃，别在那里杵着了，进来…进来”

　　我一脸窘迫挠了挠头，看向一旁的王爷爷。

　　王爷爷赌气地将头偏过，老奶奶为我求情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老头子…”

　　王爷爷一脸无奈地看着老伴，叹息着妥协道，“进来吧”

　　我屁颠屁颠地小跑进来乖乖地在饭桌上坐好。

　　老奶奶从木制的老式两层碗柜里拿了一个碗跟一双筷子递给我。

　　“谢谢奶奶”我甜甜地叫道。

　　“哎哎…好好好”它乐得咧着没牙的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真是个好孩子”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的眼睛都红了。

　　也没多想，我从饭锅舀了满满一碗饭，就着桌上的猪脚狼吞虎咽起来。

　　王爷爷瞟了瞟吃得满嘴是油没心没肺的我，翻了个白眼，只有他知道老伴这是还记挂着在远方的孙子，他抬起满是老人斑毫无弹性的手将老奶奶的手握住，一脸心疼地为她把泪拭去。

　　老奶奶见我实在是饿极了，自己也不吃，拿着个筷子将猪脚一个一个地往我碗里夹，口里不住地道，“吃慢点，吃慢点…别噎着…”
　　我见老爷爷一直往我这里翻白眼，估摸着他还介意着我将老奶奶制住这件事，从饭菜里腾出一吃手来，伸出大拇指，嘴里鼓鼓地含着满口的饭菜，讨好着吐字不清地夸道，“好吃…好…吃”

　　王爷爷又给了我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