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崛起》量子星星

47、白日流星（下）

　　归远岫猛然钳住这只手，格罗萨再度控制了他。然而他控制得了他的骨骼，却控制不了他的声带，控制不了他的头脑和心，更控制不了利维坦之血。他一字一顿、满不在乎：“我不要了，让这身血和临岛湾同葬吧。”

　　许振大概是跟他一起疯了，竟真的打算亲手凌迟他！刷——他的肩膀变成了白骨，刷——背心撕成碎片，肋骨已然裸/露，心脏在其中蓬勃跳动，许振在上面刻下的那道印痕还未愈合，刷——腹腔撕裂，肠子涌出，刷——

　　格罗萨接管了归远岫身体，试图与许振抗衡，敌不过金身，就专攻肉身。归远岫的肩膀变成白骨时，许振的左手骨被捏碎，归远岫的肋骨露出时，许振左肋碎裂，心脏险些被击穿，归远岫的腹腔撕裂时，许振的左盆骨化为齑粉，左腿瞬间瘫痪。

　　一分钟。

　　两名少年一个已是骷髅，一个已是血人，但他们的命运依旧不由自己掌控，依旧只在格罗萨一念之间。

　　三十秒。

　　陨石距离地表还有44公里，炽光高亮，黎明提前覆盖大地。

　　导弹拦截失败了，卫星拦截也失败了。张宏绝望瘫坐，此刻他身后的实验室里挤满了人，但人群一片死寂。

　　44公里的距离，30秒的告别时间。

　　29秒。
　　28秒。
　　27秒。

　　突然——张宏发了疯地大叫起来：“啊！！！”

　　他抓住旁边一条胳膊猛扽，“我是不是疯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看到、我看到——”

　　被扽住胳膊的人丝毫也未感觉疼痛，事实上所有人都恍惚了，为什么他们看到实时监控的大屏幕上，那颗飞在天空中央的火流星——

　　突然崩碎了？

　　“不、不是假的……”他们泪流满面地发现。
　　“陨石爆炸了！”
　　“陨石自己在空中爆炸了！”

　　“为什么！是承受不住大气压强吗！？”
　　“不知道！但是陨石炸了！危机解除了！”
　　“别高兴太早，碎片多大？会不会伤到人？有没有击穿核电站的风险？”
　　“没有！碎片体积出乎意料地小，速度也大大减缓，落地之前就会烧成灰烬！”
　　“那就好，那就好……”

　　许振和归远岫躺在地上，看到了一场美不胜收的流星雨。

　　这个时候，归远岫竟然有功夫说：“我们赢了，可以……许愿了……”

　　“闭嘴。”许振有气无力，“格罗萨先生，我知道你能听见，归远岫还有救，利维坦之血还能回来！请允许我带他进入游戏，进了游戏就有办法救他！”

　　“在这里进游戏？你个狗东西果然藏了不止一手。”

　　归远岫说完就疲惫地晕了过去，然而，他的脖子却被控制着，点了两下。

　　*

　　沉星城角斗场，某个候场房间里，花木槿无言地看着房间一角。

　　圣塞缪尔的身份铭牌被扔在那里，它是沉星小径的落点，之所以放在花木槿这里，是考虑到如果许振遇到致命的意外，可以马上躲进来，让她帮忙治伤，

　　这本是突发奇想，没想到今天真的排上了用场。

　　先是飞进来一块又一块碎肉，把花木槿吓了个够呛，没过两分钟，他哥哥抱着一个白骨森森的少年摔了进来。

　　“许振！”花木槿急忙跑上去，一看他哥的伤势，简直要疯了，“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

　　“不忙，先、先治伤。”

　　花木槿的治疗能力既逆天又鸡肋，可以恢复五分钟以内的任何伤势，但对五分钟以外的束手无策，幸好许振今天这身伤在她的治疗范围之内。

　　她让许振平躺，把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片刻后松了口气，“算你命大，五分钟之前还是个健康人。”

　　一朵木槿花形状的白色火焰升腾起来，包围了许振全身，并不灼人，反倒像温暖的水流一样，抚慰着他的疲惫。

　　花木槿灵性有限，最多治疗一个半人，许振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忙说：“先给他治。”

　　“他是你的谁啊，竟然直接用沉星小径把人带进来了，不怕暴露吗？”一看归远岫的脸，她惊了，“怎么是他！”

　　许振脑子里涌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说来话长。”

　　花木槿收回火焰，蹲到归远岫身边，“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需要我治疗？”

　　的确如此，归远岫躺在一堆碎肉上，而那些碎肉正往他的骨骼上附着，血肉互相融合，逐渐变得完好如初。

　　“脏器有点损伤。”花木槿的火焰包裹上去，不过一会儿，她宣布：“好了，又是大活人一个。”

　　许振松了口气，“这个变态……”

　　他不敢让归远岫在游戏里多呆，确认伤势恢复之后就把人扛回了归家。

　　归远岫兴许是太累了，这一路都没醒过来，许振也疲惫异常，来不及整理满身血迹，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千列岁杀走进罗菲尔德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他把报纸扔在办公桌上，笑骂：“可惜可惜，太可惜了，怎么就没砸下去？”

　　“罗菲尔德先生，”千列岁杀不顾秘书的阻拦，径自闯入，“我有话问你。”

　　罗菲尔德笑着挥挥手，“千列先生是我的贵客，不要对他如此无礼。您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千列岁杀的手摁在办公桌上，“你们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游戏的事不要推进了是吗？如果你不打算继续合作，请早点告诉我。”

　　“是我照顾不周，您别生气。”老罗菲尔德安抚，“实在是发生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令人既兴奋又紧张。眼下的纷争总比奇幻的未来更值得关注不是吗？”

　　“您最好给我解释得清楚明白。”

　　“不要着急，请坐。”老罗菲尔德亲手给他冲了一杯咖啡，和气地笑，“这件事还要从前天回来的那名特工说起。”

　　“那名带回了夏国研究资料的特工？”

　　“不不不，他带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研究资料。”老罗菲尔德摊手，“只是几份没有意义的乱码文件而已。”

　　千列岁杀是知道乱码文件这回事的，许振给他通过气，让他看看白鹰这边什么反应。他心里一提，没想到老罗菲尔德一眼就看穿了伪造的文件。

　　“您确定是无意义的乱码？说不定是加密文件呢？鉴于您的放鸽子，我最近倒是很有时间，可以试着帮忙破译一下。”

　　“不必了。”老罗菲尔德笑道，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轻松，“文件必定是伪造的，因为临州根本就没有冷核聚变研究所。试想夏国怎么会把研究所安在这种地方，一个二线拔尖的繁华城市，距离首都不过几十公里？”

　　“临州研究所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糊弄总统的骗局，”他几乎是在对千列岁杀炫耀，“之所以选择临州，无非是因为它拥有核电站，存在搞核聚变研究的条件，二来嘛……”

　　他抖了抖烟灰，“夏国是公认最难执行任务的地方，因为政府对基层掌握得非常深入，我们的人很难开展工作。但是临州这里有块特殊的地盘，长期被一伙□□把持，就连政府的手也插不进去，比较有操作空间。”

　　“操作空间？操作什么？”千列岁杀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老罗菲尔德眨眨眼，故作可爱的姿态令人作呕，“我们在临州废城区造了一座以假乱真的研究所。在原先的计划里，特工会到达临州，通过蛛丝马迹找到假研究所，从假研究所里偷出一份假资料，呈递到总统先生面前。”

　　千列岁杀震惊道：“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把一份假资料送到总统面前，让他以为是来自夏国的真资料？”

　　“没错，可惜出了许多意外。夏国国安动作太快，在总统派出第二波特工的时候，就找到了假研究所的位置。威尔他们这次过去，本来不该有任何发现，因为我给他们准备的假研究所已经被夏国人销毁了。”

　　“我本来也快放弃这个计划了。但是……实在没想到，威尔带着一个精妙绝伦的故事回来了。就算我知道这一切肯定是他编的，也只会主动帮他圆谎，而不是拆穿。”

　　千列岁杀难以解析他话中的含义，“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简单点说，”老罗菲尔德耸肩，“我希望给总统先生看一份文件，让他相信这是来自夏国的冷核研究资料，文件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总统不会相信我的说辞，他只相信自己的特工。”

　　“所以我在夏国为他的特工准备了一场冒险，没想到被夏国人察觉，毁掉了。”他一口将雪茄抽到底，吐出一个精美的烟圈。

　　“Well，峰回路转，总统先生的特工回来之后，自己编了一个冒险故事，而我替换了那些乱码文件。现在总统已经相信，特工拿回来的就是夏国冷核聚变的研究资料。”

　　“至于那份资料的内容，真是触目惊心，字字都透着威胁啊。”

　　千列岁杀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就仿佛他正站在一座不见底的深渊边上，洞察深渊里埋葬的阴暗和扭曲。就仿佛无数的冤魂在耳边哀嚎，哀嚎这个不见天日、被强权把持、毫无公理和正义的世界。就仿佛……

　　要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颤栗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

　　清晨入睡，又是清晨醒来，归远岫睡了整整一圈。

　　他一转头就看见身边仍在呼呼大睡的许振

　　“早上好啊。”他笑了笑，“藏得很深的家伙。”

　　随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他对空气说了一句，“早上好，格罗萨先生。”

　　脑海里响起腔调古怪的机械合成音，“小路西法吃过教训，果然懂事多了。”

　　“我以后会听您的话，我保证。”归远岫恭顺地说。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客厅里，意外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归鹤鸣。

　　“哥。”归远岫有些心虚。

　　归鹤鸣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归远岫，你做了什么？”

　　“我又怎么了？”

　　“我去燕京找彭局长汇报你的情况，汇报到一半，临州警察局打来电话说你私自逃了。”归鹤鸣用拇指和食指捻灭手里的烟，归远岫这才发现茶几上堆满了烟头。

　　他从不抽烟的哥哥，今天早晨，坐在他家的客厅里，抽完了一整盒烟。

　　他越来越忐忑不安，“发生了一点事……我发现有人冒充你来套我话，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聪明，把人引到家里一网打尽？”

　　归远岫沉默着。

　　“许振呢？”归鹤鸣问。

　　凭借直觉，归远岫撒了个谎：“他被我支开了，我让他去给我买东西，然后赶在他回来之前，出了警局。”

　　“你离开警局之后干了什么？原原本本告诉我。”

　　归远岫说：“那天你刚走不久又回来找我，我发现你很不对劲，可能被人控制了。我打算将计就计，看看控制你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把家里密码告诉你，就离开警局，来家里守株待兔。但是一段时间之后，我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人并不是你，是有人用秘器冒充的。”

　　“然后我就躲在家里，发现五个白鹰人偷偷潜进来。他们一开始聚在一起，后来分散开了，被我逐个击破。”

　　“哦，那件秘器也落到我手上了，等一下，我这就拿出来给你。”

　　他没敢看他哥的脸色，匆忙跑上楼。

　　许振被他的动静吵醒，睡眼睁开，犹带几分天真懵懂，“发生什么了？”

　　“嘘——”归远岫说，“把‘欺诈事件簿’给我，你待在这里别出去，别让我哥知道你在家。”

　　“为什么？”

　　“说不上来，可能发生了一些事，跟我们之前放走的白鹰人有关。我把那事扛下来了，如果我哥问你，你就说一直没找到我，千万别说漏嘴。”

　　“喂，你——”

　　归远岫抱着欺诈事件簿跑下楼。

　　许振一下子醒了，怎么想怎么不安，隐了身跟在他后面。

　　“诺，就是这个。”归远岫把秘器递给归鹤鸣。

　　归鹤鸣却毫无兴趣，只追问：“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我绑了四个，放走了一个，发现他们是来偷一份秘密资料的，就随便伪造了一个乱码u盘给他。”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想让他们在废城区刺探，你也知道这里有游戏入口。”

　　归鹤鸣的手掌抚过欺诈事件簿封面，“你用了这件秘器？”

　　见归远岫不答，他抬高声音问：“你用了这份秘器，让被放走的那人相信，他入侵了真研究所，偷到的是真资料？”

　　“是。”

　　归鹤鸣的脊背一塌。

　　重重砸在沙发背上。

　　归远岫发现，他哥的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大着胆子问：“哥，你这两天在做什么？”

　　“我？”归鹤鸣说，“对彭局长汇报你的情况，汇报到一半接到临州警察局电话说你跑了，本来想回来抓你，被父亲逮回去处理家事。”

　　“数不胜数的政要名流认出当街杀人的少年犯是你，归家和盛家都面临一堆指控，还没等处理完，临州上空出现了一颗陨石……世界末日突然就降临了，所有人都在说，完了，完了……”

　　“陨石莫名其妙爆炸，后续的摊子让人焦头烂额，每一件事都搁在中途，又传来白鹰联盟蠢蠢欲动的消息……”

　　“哥，白鹰联盟到底想做什么？”

　　归鹤鸣望着他的弟弟。

　　长身玉立的少年，风流倜傥，前途不可限量。

　　“你过来。”他疲惫地说。等到归远岫走过去，他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小七，从小到大，我没有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为我忙于工作忽略你对不起，为我屡次误会你对不起，为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对不起，弟弟，对不起。”

　　“哥，到底怎么了？”归远岫有些慌乱。

　　“你等会儿回警局，老老实实待在那里，不要再想着出来。几天后燕京会来人把你提走，让你加入超务司你就加入，别怕，许振也在那里。”

　　“哥？”

　　“放走白鹰人的事一个字也不要提，对任何人都不许说，这件事是我工作失误，和你没有关系。”

　　“为什么？”

　　“记住我的话。”

　　“到底发生什么了！”

　　*

　　老罗菲尔德走到落地窗边，从顶楼居高临下地俯瞰整座城市。

　　“我想做什么？不，是我必须做什么。千列先生，你知不知道，白鹰和夏国这两个国家，是怎么维持自己的超级大国地位的？”

　　“夏国是靠新丝绸之路，把整座东西大陆编织成紧密的商业集团，把所有人都卷进他们的共赢漩涡里。也是靠他们在第三世界的威望，靠他们在外大陆的战略部署、基础建设、商品倾销，从而拉动出口，推动经济。”

　　“而白鹰，靠的是一个体系，一个三角形的体系。”

　　“这个三角形的一角是鹰币，一角是石油。”

　　“还有一角，你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