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水》拄杖无时

1、没灵感没标题

　　“已洗俗心，入境化仁。”

　　白者话音刚落，低头看着手里纸张上的黑色字迹一个个消失，最终化为一张白纸后抬起白色的瞳眸看了面前女子一眼，正准备侧身让开路，这时那女子原本无神的视线却突然定格在了他身上。

　　白者心上浮起几分怪异，警惕地看着女子。

　　然而她看见他戒备的样子显得似乎更加兴奋了，嘴里发出尖锐又沙哑的桀桀笑声，仿佛嗓子被人拉扯割据一般，嘴角也随之越咧越大，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

　　“你们都给我陪葬吧。”她用嘶哑的声音这么喊道。

　　白者微微抿唇，双眼紧紧地盯着她，身子紧绷得像一道蓄势待发的弓弦。

　　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子带着点黑烟的双目上，心道又是一位难缠的家伙。他刚上任白者的那段时间时常会因为遇到这种事情而一整日心神混乱，惆怅不安。府里的人也因此调侃说他是一位通晓人性的鬼使，这让他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直到后来他看多了这些怅然才慢慢淡去。

　　这世上不免有一些痴鬼是不情愿来到鬼界轮回的，大多是因为他们在凡间还残留着某些念想。这让他时常庆幸鬼使是没有人性情中所谓的情爱可言的，因为他见得太多，总觉得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苦了。

　　有太多的痴念是毕生也结不了的，又有太多的遗憾为曾经失去过的，不想放弃也情有可原，人总是会贪恋，但是最后大多会形成执念怨念。不愿了了这些念想，便渡不去轮回，转不了生。而这些当中有的会去鬼界做个生意混混日子，有些则会去祸祸人间。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像眼前这名女子这样——闹闹鬼界，为无聊的鬼混日子添点花样。也不知道这些鬼是《某游记》话本看多了还是怎样。

　　但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的。

　　起初是很少有鬼这样做的，但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加倍。特别是近段时间，也不知道这些鬼是哪里来的胆子，只怕是有人走漏了某些对鬼界不好的风声，好让这些小鬼为非作歹。

　　然而实际上对付这些怨念并不是他的工作，他只是个负责拖延时间的龙套而已。

　　待与那女鬼周旋了一阵后便有人提醒他可以走了，他点头朝那人致意了一下，再抬掌轻轻推了把那女子的胸口后抽身离去。

　　“你准备去哪儿？”
　　“？”白者正走在街道上，耳边莫名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亲昵低语一般，让人顿生一种毛骨悚然感。待他蹙起眉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

　　“大哥哥在看什么呢？”在他警铃大作的同时，一个小姑娘呼哧呼哧地跑到他身边，眨巴着两只黝黑的大眼睛问道，胖乎乎的小肉手上还攒着根糖葫芦。

　　“啊，是你啊。”白者一眼便认出了她，这似乎让她很是高兴，弯起那双大眼睛开心地笑了出来，白嫩的脸颊上陷下两个甜甜的酒窝子，看着很是乖巧可爱。

　　“嗯！”她猛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看起来很是费力地对着他的脸比道：“大哥哥不要皱着眉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讲出来就好啦。”
　　白者无奈地笑了笑。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发顶：“谢谢你，不过我没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倒是你，怎么到处乱跑？”

　　小女孩闻言突然变得很是兴奋，手指比在唇间大大地“嘘”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他悄悄道：“我在和他们玩躲猫猫呢，我要去藏起来啦，你一定不要告诉他们我在哪儿哦。”她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带着孩子们独有的俏皮，然后退后几步朝他摆了摆手，转身跑进了小巷中。

　　“小心点儿跑。”白者对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喊了声，眼底的笑意逐渐也随着她的远去而消失。

　　那道声音很适时地再一次响起了，这次他仔细一听，却惊觉似乎是从他脑海里传来的。

　　这实在是古怪，他想。

　　“你到底是谁？”白者边说边皱着眉快速思考着，那道声音却打断了他。

　　“我是可以帮助你的人。”

　　“帮我？我不需要帮忙。”他讶异的同时快速地否认了他的话。

　　“你不想再做白者了吧。但你确定凭你自己可以达成这个愿望吗？”

　　白者心下骇然，面上却佯作狐疑的模样，既没有急着否认，却也不正面回答：“与你何干？”

　　“我可以帮你啊。”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对于白者来说几乎是异想天开的话。

　　白者有些怔愣地摇了摇头，“你如何帮得了我，又为何要帮我？”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自然也不会无条件地帮你。”

　　白者冷笑一声：“你若真是帮得了，我自然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他如今本就是孑然一身，无可失去了。

　　“你只需要帮我完成一件事。”

　　“请说。”

　　“什么事我暂且不说，毕竟最后还是得看你自己。”

　　白者听得一头雾水，还未来得及发话，眼前却突然一白，刺目的白光直直地笼住他的视线，刺得他双眼生疼，眼皮忽的一沉，就这样晕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任务啊……”他有些发蒙地想道，耳边远远地传来一阵啼哭声，在他恍惚之际刺激得他的耳膜嗡嗡响，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他循声望去，只见面前是一片薄雾霭霭的江，江上一个模糊的影子悠悠行在水面上，先是孩提“咿咿呀呀”哭声破开水雾而来，紧接着再是一只小舟的舟角，舟上隐约可见一个成人的影子正站在上面划桨。

　　待舟缓缓靠岸后，那划舟人抬起头，正好瞧见了他，看着有些急切地朝他叫喊了几声，身后一个妇人下了船抱着孩提小跑到他面前，带着点哭腔央求道：“大夫，您快看看俺儿吧！”

　　眼前这位妇人大概就是划舟人期子了。此时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半大的婴儿，满脸哀求。许是在江上受了寒的缘故，哆嗦的双唇已经没多少血色，本就瘦弱的身子此时看着更是弱不禁风，她颤声央求着他，这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他忙屈身把妇人扶了起来，安置在了他小憩的亭子上，顺带整理了下思路。

　　现在他大概是魂穿了到别人的身体里，而这个人名叫山渊，是位医家。听声音竟是与自己原来的声线很是相像，但身子似乎孱弱了些，时常咳嗽，却又作si地爱来江边吹风。

　　而眼前妇人手中的婴儿则是山渊前几日医治过的患者。听说是划舟人夫妻俩捡的孩子，捡到这孩子时他就已经给孩子看过一次，除了体质弱了些倒没什么大问题。也许是生她的人家见她是个女娃，不愿要她罢了。夫妻俩都是老粗人，因此还拜托他给女娃赐过名。两夫妻是靠打鱼过日子的，再养一个女娃说困难倒也不至于，但到底还是有些费事，再者现在已是入冬时分了，孩子身体又弱，能不能活都还不成定数呢。但他们又舍不得把孩子托给别家。

　　“咱能遇到她，这就是咱的天命啊。”

　　天命吗。他其实不信这个，但没什么立场去劝他们。

　　“您救救她吧！”妇人看着身子实在是不太好，枯瘦的双手搂着孩子时总让人有种弱柳扶风的勉强。

　　“易大姐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在下的责任所在。”山渊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先是观察了一下她的体态面色，而后展开她的手掌来回瞧了瞧，抬眸正对上妇人焦急的视线，朝她安抚性的笑了笑，问起孩子的排便状况。做完这些后起身把孩子递给刚赶过来的渔夫，道：“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体虚，多补补便好。近日天寒，你们需得多注意着点儿，小孩有些冻着了。我先给你们开些方子罢，回家后注意保暖，我们这带地湿，方得更加注意才是。”

　　“是是，谢谢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咱一定多注意。”

　　两夫妇差点都要给他跪下了，山渊无奈摇了摇头，赶上前把抬手把给扶正“二位不必如此客气，治病救人本是山渊的职责所在，如此这般反倒是有些折煞在下了。”说完他温和地笑了笑，拿出纸笔便开始着手写药方。

　　端正漂移的字迹行云流水般掠过纸张，不似别的医者那样的神鬼莫测，结尾的比划轻轻一点，最后收笔。随和他又给晾了晾再把它折叠好，递给面前夫妇。

　　“谢谢谢谢。”易大哥接过方子，拿出那不知缝补过多少次的布袋子，从里边儿掏出了几文钱，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们再去……”

　　他话还未说完，山渊连忙摆摆手打断了他：“大哥您不必如此。”说着态度有些强硬地推拒了那些钱两。

　　二人这样一番来回，终是山渊拗不过他们，退让着收了点钱才送走了那对夫妇。

　　山渊目送那道小舟飘在水面渐渐远去，心下有些感叹。

　　他在做白者的时候见惯了太多人间的怨念，但如今来亲身体验一番后却发现这人间原来也是如此温柔。

---

作者有话要说：　　看病那段查资料的，求轻拍?Θ▲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