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师祖 ...
-
应寒书当晚就搬到了玉善的隔壁。
玉善刚搬往山庄中弟子所在院落时,他隔壁是有人住的,当时住那儿的是叶儿。但是后来玉善拜了钱中连为师后,作息就与其他人不同了,甚至经常有冲突。
钱中连年纪越大就越浅眠,他起得早,玉善也得跟着起早,尤其是近两年,钱中连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好了,万一摔着了也不是小事,玉善好歹是个身体灵活腿脚方便的少年,林白有在私下里避开钱中连,跟玉善提过这事,说有他跟着钱中连,自己也放心些。
所以玉善虽然在钱中连面前会表现出适当的懒散和愚钝,但清早上后山这事,他向来积极,尤其是林白同他提过之后,他从未缺席过。
玉善起得早,但山庄中其他弟子不需要,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魏颜立还好些,像年纪较小的叶儿,基本都要到天完全亮了才会爬起来,而就算玉善动作再轻,钱中连去后山也会经过这儿,二人出发去后山时,出现动静是避免不了的,何况玉善完全按普通人的情况来,从未刻意避免出现声音。
因为这作息的冲突,导致叶儿不能睡安稳觉,在得到林白的允许后,叶儿很快搬走了,叶儿隔壁住着的弟子不久之后也搬走了,玉善所住之处的这一排,除了他这屋,其余都是空屋子。玉善对此倒还挺满意的,他喜欢清净,觉得这样更为自在。
这回突然又多了一个人,玉善其实心里是有些不爽的,但既然应寒书做了自己的徒弟,林白让他搬到自己隔壁也是情理之中,玉善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也只能告诉自己尽量对对方视而不见,当对方不存在就好。
可有人就偏偏不让他如愿。
比如今早,天还没亮玉善就爬了起来,压根就没去想隔壁住着的应寒书,更别提去叫他起床。然而已经知晓了昨日拜师之事的钱中连见到玉善之后,便朝他身后看了看,发现居然没有人,皱了皱眉头,问道:“玉善啊,听说你昨日收了个徒弟,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他人呢?”
玉善听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指了下隔壁的房门,如实回答:“他应该还在睡觉。”
钱中连语重心长地道: “他是你收的徒弟,他既然选了你,你就该尽到做师父的责任,我听说这小子武功不错,估计这方面不用你教,但你既然当了他师父,总不能什么都不教。”
“知道了。”玉善点头。
“你知道了什么?”钱中连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管你这些年医术学得怎么样,总归比没学过的好,至少能教他一点东西,再不成还有师父我在。快去,把他叫起来。”
钱中连都这么说了,玉善也只好应了,他走到隔壁的房门前,敲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接着他又叫了应寒书的名字,还是没有回应。
“估计还没醒,”钱中连这会儿也走到了房门口,说:“试试看门能不能推开。”
门虽然是反锁的,但玉善倒是可以推开,不过他也还是装作推不开的样子,摇了摇头:“锁了。”
钱中连递给玉善一根冒着烟的细圆筒,说:“把这立醒烟从门旁边缝隙里插/进去半截。”
玉善按钱中连所说的做了。
立醒烟,顾名思义,就是让人闻了能立马清醒的东西。立醒烟被/插/进门缝中没多久,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钱中连听到后立马敲了应寒书的房门,同时示意玉善说话。
玉善把手里的东西拔出,叫了一声:“应寒书。”
应寒书带着一脸倦容下了床,然后给玉善打开了门。
应寒书有些认床,所以昨夜他有些失眠,再加上在路上奔波时没怎么休息过,这会儿又突然被熏醒,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些憔悴,看眼神似乎并未彻底清醒。
玉善个子比钱中连高上不少,应寒书没注意到玉善身后的人,只是一眼对上了玉善的波澜不惊的眼神。确实不怎么清醒的应寒书,此时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回想起三年前这人脸上出现的那个让他一直没能忘记的笑容,他画了这个人三年,到底没办法在画纸上还原那个笑容,但却一直记得,应寒书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不笑了啊?”
玉善觉得莫名奇妙,没理他,钱中连是根本没听见,而说完这句话的应寒书却彻底清醒了。
应寒书虽然真的没睡好,也倍感疲倦,但到底是个年轻人,很快强打起了精神,他问:“师父,找我有事吗?”
钱中连从玉善身后走出来,应寒书开门前顺手点燃了门边不远处桌上的烛火,此时外头的天已微微亮了,钱中连打量了这个比玉善还高上小半个头的少年,客套地问了一句:“你就是玉善昨日新收的徒弟?”
应寒书也注意起了眼前这人,此人鬓角已有白发,瘦瘦矮矮的,蓄了不少胡子,胡子也有些白,虽然状态不错,但看上去年纪肯定是超过六十了,再加上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他尚在应府时,曾向杨秦过问过逍遥山庄的事,杨秦有提过一个人,描述差不多能与眼前这人对上。
“爷爷,”应寒书礼貌地唤了一声,他问:“您是这庄里的钱大夫?”
这句“爷爷”倒是很受用,钱中连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应寒书老实回答:“杨秦同我提起过,而且我在京中时,也有听闻您医术高超的美名。”
这些礼貌又客气的话说完后,应寒书才问起了对方的来意:“不知钱爷爷这么早来找我,所为何事?”
钱中连摸了摸他自己的胡子,问道:“杨秦没告诉你,玉善是我的徒弟,一直在跟着我学医术和研究药材。”
杨秦跟玉善这些年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基本都是杨秦向玉善单方面汇报应府尤其是余功季的情况,玉善几乎没有透露过与他自己有关的事,杨秦都不知,应寒书对逍遥山庄的了解仅仅来自于杨秦,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不知,”他改口道:“……师祖?”
“不必,叫钱爷爷就好了,”钱中连之前从未见过应寒书,也不了解京中的事,所以不晓得他多大了,以为至少比庄中最小的弟子叶儿还小上好几岁,昨日听说他打败了魏颜立,也只知道感叹这孩子是可造之材去了。
如今这一看,这玉善新收的徒弟倒是可能比他还大些,他轻拍了一下应寒书的头,道:“我跟玉善待会儿要去离这儿有些距离的后山,你要愿意去的话赶紧去洗漱。”
“好,”应寒书立马应下,他进屋之前还提议道:“外头冷,师父和钱爷爷不妨到屋里歇一会儿。”
“不用,”钱中连道:“这哪算冷啊,我都这把年纪了都没觉得,你快些去洗漱吧。”
应寒书没有勉强,钱中连和玉善就一直在外头等他,刚才全程玉善没说话,这会儿应寒书进屋了,外头二人沉默了片刻后,钱中连突然用带着迷惑的语气问玉善:“这小……应寒书为什么选你小子做师父,他看上去好像比你还大些啊?”
“回师父,”玉善答道:“徒儿也不知为何。”
钱中连想了想,问他:“你和他以前认识?”
玉善声音平静而又温和,没什么情绪:“七岁那年,庄主带我回逍遥山庄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钱中连用带着一点指责的语气说道:“但你这态度倒不像是见过,冷淡的也不像是他的师父,倒像是对待一个刚搬来的陌生邻居。”
玉善无言以对,只能等着他话多的师父的教育话的到来。
“虽然那小子看上去比你还大些,但当师父要有师父的样子,你看看你师父我,我对你投入多少精力,给予多少关心,你也得给你的徒弟多少,”钱中连拍拍他的肩膀,突然叹了口气:“玉善啊,你小的时候,我觉得你这孩子乖巧得讨人喜欢得紧,到了现在,我倒觉得过于乖巧了,你应该多往人群中走走,多跟身边的人交流,不要总是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留着跟自己说,你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知道了师父,”玉善小声说:“谢谢师父教诲。”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钱中连抬头看了看亮起来的天,道:“你这孩子到底是太迟钝了呢,还是其实是心里放的事太多,过于早熟,总感觉你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聊什么呢?”这时候应寒书从屋内过来,关门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他是问玉善的,但玉善没说话,回答他的是钱中连:“没聊什么。”
“对了,寒书,”钱中连对小辈向来容易自来熟,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他也很快用上了这种比较亲昵的称呼,他飞快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今年多大来着?”
应寒书他们此时已经开始往外走了,玉善走在最前面,他看着玉善的背影,边走边答道:“周岁十五。”
“玉善今年也是十五,”钱中连摸了摸胡子,又问:“那你的生辰是?”
“十月初九,”应寒书回忆道:“我娘跟我说,那年还有些特殊,那时明明还未到立冬,但宁安城却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十月初九……”钱中连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这个日子倒有些熟悉。”
玉善在听到应寒书报出的这个时间时,心上一震,那一秒他突然没控制住,脚步顿了一下,平复心情后就听应寒书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父今年也是十五岁,徒儿斗胆问一句,师父的生辰是?”
“我没有生辰。”玉善几乎是在应寒书话音刚落时,立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