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乔簌簌

15、第 15 章

　　百花宴散尽。

　　陈柔雪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她在马车上仔细打量苏听晴，依着她对苏听晴的认识，若是真的有事发生，苏听晴定会惊慌失措或者心事重重，但苏听晴在马车上并无其他模样。

　　可苏听晴越是如此，陈柔雪却越觉得心中不安，最近这一阵子，苏听晴变得太多，她面色朦胧，像那真正的贵女，寻常之间，一般人根本看透不了她的心思。

　　苏听晴下了马车，并没有与苏环堇、陈柔雪多谈，她直接带着翠彤去了听雪阁。

　　听雪阁是小苏夫人常在的地方，陈嬷嬷在院门口见着苏听晴，连忙笑着召唤丫鬟们上来。

　　苏听晴经常来听雪阁，这些丫鬟们是伺候惯了她的，一见苏听晴进来便妥帖的将热巾递给了她，并将她身上的薄披风取了下来。

　　小苏夫人正坐在榻上看账，见苏听晴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入，她面色红润带着笑儿，见着她开开心心的叫了一声“母亲。”

　　小苏夫人身为庶女，在国公府中不曾过得肆意，如今见女儿这理所当然的贵气，心中自然高兴，“许府今年的花开得如何？”

　　“美不胜收。”苏听晴言简意赅的答道，“只不过今年的酒差了那么一点点。”

　　许家每年百花宴时都会邀请苏听晴，苏听晴每次回来都赞不绝口，而今日，却说出如此的话来？

　　小苏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陈嬷嬷人老成精，便知道苏听晴与小苏夫人自有贴心话要说，笑道：“夫人记挂着小姐，让老奴熬着醒酒汤呢，老奴现在便去为小姐端来。”

　　说罢，陈嬷嬷带着一贯丫鬟离去。

　　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苏听晴还有什么隐瞒，将此事一五一十的与小苏夫人说了。

　　小苏夫人生在国公府，姐妹们为了争夺如意佳婿的喜欢与关注，什么事没有做过？她很快便明白了许怡人想做什么？

　　只不过小苏夫人见过的手段要比许怡人的高明得多，她以前觉得赵氏氏个聪明人，如今倒要对赵氏打个折扣了，能养出如此愚笨的女儿来，实在让人有些怀疑她的手段了。

　　当然，许怡人没有美梦成真这并不是重点。

　　小苏夫人很快的抓到了另外两件重要的事，“是陈柔雪不小心将酒撒到你裙摆上的？”

　　“是。”苏听晴点了点头道，她并不是之前的傻白甜，早就猜到了陈柔雪与许怡人之间只怕有什么约定。

　　“吃里爬外的东西！”小苏夫人恨恨的将茶碗砸在了桌上，“我苏家有哪儿对不起她的？”

　　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而已。苏听清将茶碗移了移。

　　小苏夫人面上多了几丝戾气，她心中不说，看向了女儿，“你想如何做？”

　　“陈姐姐的祖母不是一向身子不好么？天气有些热了，她该回去侍疾了。”苏听晴缓缓的说道，她是天真无邪，可她却不想无底线的对人好。

　　小苏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心中欣慰，女儿虽然善良，但却不是任人可欺的。

　　两母女三言两语将陈柔雪的将来决定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惹得许怡人做出这样的事来？”小苏夫人出身显国公府，对姑娘的教养很是看重，她与许怡人见过几次，也不觉得她能轻易犯傻的姑娘。

　　苏听晴微微一顿，心中有些发虚，她与母亲并没有说自己与三皇子意外遇见的事，只说自己去的时候，凉亭已经人走楼空了。

　　“谁知道呢？”苏听晴摇了摇头，装作一副不大感兴趣的模样。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一向对情爱少根筋，就算对许邵元，也并没有任何炙热的感情。

　　不过这样也好，情深不寿，有多少女人吃亏在一心爱上自己的郎君身上？小苏夫人摸了摸女儿滑溜溜的头发，心中言道。

　　“天色暗得越来越晚，夏天就要来了。”苏听晴看着外边，突然说道。

　　“怕什么？下人们都将冰采买好了。”小苏夫人只有一个女儿，肯定不会让她苦夏。

　　“有父亲母亲在，我自然不怕。”苏听晴有些认真的看着小苏夫人说道。

　　小苏夫人不明白女儿突如其来的认真，只觉得她是为许怡人的事对许家寒了心，只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许家，她还是定得太早了些。

　　苏听晴倒并不介意许家的事，对于她来说，许家、陈家、王家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她如今所求的，不过是父母一生平安罢了。

　　夏天到了……那那场在梦中让父亲丧命的洪汛也快到了吧。

　　小苏夫人见女儿扑在自己的膝盖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以手指为梳，为女儿轻轻的梳着头。

　　许家这次确实是过分了，若撞见许怡人心上人的是晴姐儿，那晴姐儿将如何自处？

　　小苏夫人越想心中越沉，许怡人可恶，为了实现自己的美梦连未来嫂嫂的死活都不顾了，若是晴姐儿真的失了名节，那许家还会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小苏夫人不敢多想。

　　第二日，许家奉赵氏之命送了不少礼品过来，众人皆觉得是赵氏对苏听晴的看重，而小苏夫人却明白，这是暗地里的道歉呢。

　　只是这许家的歉意未免太过于轻浮，实在是太可恶了。小苏夫人心下大大的不满，在宴席中对赵氏也冷淡了许多。

　　许大人一边催着赵氏为女儿找人家，一边心中惶恐，三皇子再不受圣上看重，那也是天之骄子得罪不起的，自己女儿如此堂而皇之的算计他，实在是过分。

　　他派人四处找着三皇子的踪影，却发现他的人压根找不到三皇子了。

　　三皇子如此这般，只怕是真的恼了许家，许大人焦头烂额，回家将不懂事的女儿又抽了一顿。

　　许大人寻来寻去，并没有想到云霁在钟山寺。

　　云霁在钟山寺稳稳妥妥的住下了。他早晨去山中劈柴，上午看经，中午吃斋饭，下午与大师讨论佛经，简谱得像一名清修客。

　　小九跟了云霁这么久，也算是明白云霁的性子，而如今跟着他在钟山寺清修，颇有些叫苦不迭。

　　“三皇子，您为何要来江南？”小九实在忍不住，问三皇子道。

　　“都说江南好风景，于是我来了。”云霁正在看佛经，听了小九的话，微微一笑，又将目光移了回去。

　　“这……”小九跟着云霁在庙中，嘴巴都淡出了鸟味来，“您啥时候回去？”

　　“回去凑什么热闹？”三皇子用佛经敲了敲自己光洁的额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到这话，小九闭了嘴，圣德皇后已经去世五年，后宫无主，如今众臣跪请圣上立新后，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憋着劲儿想法子为自己加筹码呢，三皇子母亲早逝，母族卑微，不沾那摊子浑水也好。

　　想到这里，小九看三皇子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同情，就算身为龙子又如何，有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云霁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被小九同情了，他翻了一页佛经，面上认真，实则有些出神。

　　若不是他翻到母亲的手记，只怕也不会下江南。

　　她手记中写道，在少女时期，最厌烦的是一根草都长不出的漠北，最想去的便是江南，却不料到，自己到最后，哪儿也去不了了。

　　他与她之间虽然淡漠，但待她去世了，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她算是离自己最近的人了。

　　乘着宫中烦乱，云霁便干脆来江南看看。

　　“许家那位女客真好看。”室内安静，小九是活泼的性子，他实在忍不住，又说道。

　　女客？云霁想到那有二面之缘的少女，确实好看，特别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小九说完，又觉得是对牛弹琴，三皇子虽然面上和善，但却也是皇家的骨血，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心中多是筹谋权利，怎么可能会有风花雪月的情怀？

　　云霁放下佛经，站了起来。

　　“主子，您去哪儿？”小九连忙站起来道。

　　“出去走走。”云霁指了指外边道，天，越来越热了。

　　当日，陈柔雪瑟瑟缩缩，见并没有任何不妥，胆子便又大了起来。

　　只可惜，还没有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她老家便传来了老夫人病重，让她回去侍疾的消息。

　　老家？陈柔雪怎么会愿意回去？她还打着嫁给许邵元的主意呢，只可惜信中言辞恳切，说老夫人在病床上唯一惦记的便是她这个孙女。

　　大梁朝，孝道大于天，陈柔雪必须回去。

　　自己来时，老夫人握着自己的手与自己叮嘱一定要找个好人家，为何如今又让她回去？而写这信的还是一直与她母亲不睦的叔母？陈柔雪咬着牙想了半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只怕是苏听晴的手笔。

　　只不过陈柔雪实在是误会了苏听晴，还没等苏听晴将她赶出苏家，小苏夫人便提早出了手，陈家穷得连一套好衣裳都买不起，一点银子便能收买了陈家二房，轻而易举的将陈柔雪弄了回去。

　　陈柔雪有些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偏院，她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而如今走的时候却能装上几大箱子。可这大几箱子东西待她回了陈家，二房那些堂姐妹如狼似虎，剩下的还有多少呢？

　　苏听晴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为何还要来为难一个小小的她？陈柔雪有些失落的坐在圆凳之上，她看着梳妆台上苏老夫人送给她的各式金钗，有些神经质的咬着手指想到，不，她不想走，她也不能走。

　　陈柔雪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算计的苏听晴，她心中想的只有如何能留在江苏又能给苏听晴难堪，想了半日，她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