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盲》特殊病症

4、第四章

　　出了派出所，你们又坐上公交车。正是暑假里最热的时候，这会车上没几个人，司机为了节省也没开空调。

　　夏日的热风和着烈阳从车窗扑进来，孙玉紧紧地握着你的手，汗涔涔的，你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得认命。

　　薄纱的裙子和白衬衫格外的般配，热风带来孙玉身上柠檬的味道，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小片阴影打在锁骨上。

　　你觉得有些眩晕，也许是因为高温，你把视线投向车窗外，不再看他。

　　路上少有车，公交车几乎是在孤独的行驶，柏油马路上的热气蒸腾，你似乎都听到了灼热的阳光的声音。

　　你没看到他攥紧衣摆的手，他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捏紧拳头，还是说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样子吗？”

　　孙玉笑着，眼里带着渴求和期待。

　　当然，他的看是用手触摸。

　　灼热的阳光被车窗分割，一道透白的光将他的脸斜分成两半，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半被模糊微蓝的光影笼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蒙上的一层水波，多情温柔。

　　你想冷漠地拒绝，可他眼里的光都快烫伤你的肌肤。

　　沉默，便是此时最无奈的回答。

　　他先是摸了摸你的眉毛，拇指磨蹭你的额心，顺着鼻梁滑下。

　　鼻尖到人中再到嘴唇，这里起伏的弧度足以在孙玉黑暗的世界里掀起波涛。他的手心贴着你的脸颊，软肉填补了他手心的空缺，明亮的阳光也填进了他的眼睛。

　　孙玉笑起来特别好看，又密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薄凉的嘴唇弯成最温柔的弧度，少年气的同时还带着一丝懵懂。

　　他像是被爱情冲昏头的少年，眼里只有你，满心的爱意溢出，眼角眉梢都能看出对你的喜爱，偏偏他自己看不见，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可这爱意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白雪，明晃晃的。

　　这么好看的人就在眼前冲着你笑，心里的甜蜜顺着血管传遍全身，你脸上有些发烫，紧抿嘴唇也抑制不住它上翘的趋势。

　　脸上因为笑容堆的软肉像是糯米团子一样，孙玉感受到了它的柔软，下意识捏了捏。

　　这个触感……好软！好舒服！

　　晚饭你们找了一个小饭馆随便吃了些，你本以为他是不怎么能吃辣的人，却没想到他能把一盘辣子鸡丁带辣椒全吃完。你心有余悸地看着他殷红的嘴唇，不禁发问：“我以为你口味会比较清淡。”

　　“以前看得见的时候吃的比较清淡，后来就越来越喜欢吃辣的了。”他是想从另一种方面去感知色彩吧，你这么想。

　　你迅速从他的话里找到了值得关注的地方。

　　“你不是从小就看不见的吗？”

　　孙玉笑了笑，低垂着眼眸，平静叙述，“不是，小时候还能模模糊糊看见些东西，到五六岁的时候才什么都看不见。”

　　你觉得这么问不大好，就说：“抱歉啊，问你这件事。”

　　他摇头，“没关系，我是想跟你倾诉，这些事情说出来反而会让我轻松些。”

　　接着他又说了很多事情，从这些平淡的讲述中，你拼凑出一个孤独苍白的少年形象，他总是低垂着眼眸，呆在孤寂的黑暗中。他不怎么说话，藏在阴影里躲着其他人，直到你找到他。

　　他决定从阴影里出来。

　　即使他看不见，在这一刻你也不敢看他。这样有缺陷的感情不是你能接受的，这时你就像是一个渣男，想着玩玩就够了。

　　出了餐馆，一阵热浪打过来，像是被珊瑚绒的毯子包裹。你们沿着江边往电影院走，江风一阵一阵的吹，你的裙摆被吹起扫过孙玉的手。

　　“还有一个小时电影开场，我们进去坐着等吧。”

　　孙玉拉住你，“我们就在这儿吹会儿风可以吗？”

　　你看着他的脸，上面已经泛起粉红，“你确定？”

　　他点头。

　　你踩在护栏的下横杆上，看着不远处宽阔碧绿的江面，上面不停有渡轮经过，带出一道道弧纹的水波。站在这里能感觉的江风的猛烈，它们吹过的力度几乎都能把你的灵魂吹出来，跟着风飘荡在山水间。

　　身后孙玉闻到了风的气味和你身上的味道，湿润的又清凉，这股味道十分清淡，可没有那种臆想出来甜甜的味道。

　　你一点都不甜，可能还有点苦，有点酸，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但是孙玉就是很喜欢。

　　你已经很久都没像这样安静地看过风景了，你想起还上高中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看见蓝天看见江面就会很高兴。

　　现在也很高兴，清爽的江风把你心上的事情全部吹走，你真的很高兴，转过身问孙玉。

　　“上学的时候你最喜欢什么？”

　　“音乐教室里的那架钢琴吧。”

　　你眼睛一亮。

　　“你会弹钢琴？！真的吗？好厉害！”

　　孙玉笑着点头，你是那种手残又没毅力的人，自己买个笛子一年多了连音调都吹不连贯。

　　“嗯，特教中心有教。我弹的还算不错，如果你想听，有机会我弹给你听。”

　　你看着孙玉，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俊秀的五官闪着光，黝黑的眼眸里映出你的身影。你想象着他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窗外会是一片爬满植物的绿墙，会有风吹进来，他弹得是什么曲子呢？你只能想起卡农的曲调。

　　这样一个人，只应该出现在你永远也体会不到的生活里，他应该是很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他应该过着更好的生活，他应该成为别人永远触不到的光。

　　可是……

　　他现在跌进了泥里，那双弹钢琴的手紧紧抓住你，像是抓住一缕光。

　　你踩在护栏的横杆上，背靠江河面对着他。孙玉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手顺着滚烫的护栏来到你的腰间，双手放在你的腰侧。

　　踩在护栏上让你比孙玉高出一个头，你捧着他的脸，低头去看他。几乎是眉眼相对呼吸交缠这么近的距离，他笑着，俊秀的眉目精致的像是玉雕出来来的模样。

　　你想亲亲他，眼角想、唇尖也想。你就这么做了，柔软的唇贴在他的眼角，像是蝴蝶轻扇翅膀，他的眼睑微微颤动。再然后是唇尖，他的嘴唇薄薄的，偏有一颗小小的唇珠，你吻了上去。他回应着你，另一个温度缠绕上来，他太热情了，放在你腰侧的手此时紧紧的抱住你，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漂浮物一般。

　　这样的纠缠直到你快喘不过气才停止，“你喜欢我吗？孙玉。”

　　就这一次也好，你想不顾后果的去做一件事，想体验炙热的爱。

　　“喜欢！喜欢的快要溢出来！”

　　他眼里满满的欢喜雀跃，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孙玉！”

　　是一个温柔清秀的女人，她穿着浅绿的长裙撑着伞，你觉得自己现在红着脸的样子一定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