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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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城还挺繁华的。”宁缺一行踏进这大周王朝的腹地，看着川流的人群，他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坐在某个石阶前，看着如血的残阳被黑暗吞没。
将军府并不难找，然而，却不是那么好进。
道明来自西宁的道观，宁缺一行被带进了府邸。然而，一盏茶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等桑桑和宁缺将桌上用于摆设的一整盘糕点都吃光后，他们仍然在偏厅里等候。长生仍然正襟危坐，他的定力，倒是比那两人好些。相比初出茅庐的陈长生，计道人估摸着有宁缺在，能更妥善的处理这件事，不过他却是想错了。
桑桑懒得想这些弯弯道道，但宁缺和陈长生心里明白着呢，这怕是给个下马威。宁缺啥都爱吃，就不肯吃亏，而陈长生并不觉得这下马威有多了不起，至少，吓不到他。
“这点心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口渴了。偌大一个将军府，下人的素质也太差了，茶凉了也不来续一杯，长生，桑桑，说不得咱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将军府吃晚饭住下了。”宁缺拍拍手，将点心碎屑拍到地上，又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吃饱了我睡会儿，等人来了再叫我。”长生有点儿洁癖，宁缺却不会委屈自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三人不得不当一回恶客了。
不知道是宁缺的无礼行径终于激怒了某些人，还是凑巧他们觉得时间够了，宁缺刚翘着腿躺下，一个中年妇人在老嬷嬷的搀扶下，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八个如花似玉的大丫鬟。好一出红楼梦。
徐夫人倒是个风姿绰约的妇人，打扮也挺华贵，然而说话做事，却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了。就观察的结果而言，不过是两个穷小子，外加一个小姑娘罢了。一个无名老道的徒弟，竟然还敢肖想有容，老太爷竟还不肯收回婚书，当初真的是老糊涂了。
虽然宁缺明显年纪最大，但陈长生才是计道人名正言顺的弟子，徐夫人落座后，只是与陈长生谈话，有意无意，无视了宁缺和桑桑。
一番不痛不痒的寒暄过后，徐夫人终于撑不住气，冷冷的开口了。
“我就直说了吧，你们这次上门，实在是很不时宜。”
退还婚书这种事，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陈长生在门房处，并没有言明，这下本来想取出那份庚帖的，听了徐夫人的话，手顿了顿。
宁缺听了此话，虽早有预料，却也坐直了身子。
这是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倨傲，或许，他们不是恶人，或许，他们并非刻意，然而，那种面对他人自然流露的优越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掩盖或者克制的。
“你是个好孩子，但要配我的女儿，却还差得远。”徐夫人的话并不客气，“这是一桩不匹配的婚事，老太爷当初因为你师父的救命之恩，而想定下这桩婚事，实在是太荒唐了，这又不是戏文里的故事，天上的凤凰怎么能和凡夫俗子在一起呢。”
陈长生的手放下了，他的神色仍然很平静，“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你的师父，以及你，”徐夫人还看了看穿着黑色粗布衣裳的宁缺和桑桑，“还有你们，都只是普通人罢了，而我的女儿，她不仅是神将府的小姐，还是修行天才，是圣后所看重栽培的人，这我解释的够不够清楚。”
接下来，无非又是一番精致的茶盏和珍贵好茶的论断，话里话外，无非就是人天生命不同罢了。一场赤裸裸的羞辱，半是刻意、半是真心。
就连桑桑也能将徐夫人话中的意思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徐夫人早已知晓陈长生不能修行，她既不重视，又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解决这件事，于是，自以为聪明的想激起少年的愤怒和自尊心。
然而，她遇到的，是陈长生。
“这本就是一桩没有成立的婚约，根本就没有定下过婚事，师父也只是让我将老将军执意留下的庚帖退回罢了——”
当陈长生平静的表示，这次来的本意是送还老将军单方面留下的婚书和庚帖的时候，她简直诧异极了，而当她正准备露出满意的微笑时——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宁缺几乎想要立刻为陈长生鼓掌。桑桑和陈长生都是他捡到的，被他归为自己人，而他宁缺，就是个自私自利、瑕疵必报、不肯吃半点亏的人。这些年他也算了解了，桑桑打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她没什么凌云壮志，宁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的快乐很简单，而陈长生则要不同得多。他安静多思、天生洁癖，并且，是个除了修炼之外的天才，他活得很认真、也很纯粹。
而这种安静的人，打起人脸来，似乎格外带劲儿。不过，还不够。贬低计道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小弟”被奚落，老大不出头，以后队伍还怎么带！况且，陈长生的性子，很难有慷慨激烈的情绪和举动，这神转折打脸虽然畅快，却还不够痛快。打脸么，不打得啪啪响，能叫打脸么！
没有当场说什么，等三人从将军府出来时，门口突然走过一个小侍女。她本来似乎想多说点儿什么的，然而看着宁缺一行三人，粗布陋衣、容貌平平、言行无礼，只说了句：“你们若想活命，就快走吧，千万不能将这件事对外人讲。小姐乃是天凤血脉、天人之姿，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同的，你们还是尽早退还婚书为好。”
“天凤血脉，”待小侍女走开后，几人出来将军府门口，宁缺哂笑，“因为身体中有一部分不属于人，所以就那么了不起吗？我倒想知道，两个人类，是怎么生出混血儿的。”他转头看了看桑桑和陈长生：“要这么说，我也还敢吹桑桑你是女神转世、长生是老天亲儿子呢，一个在大雪地里被我挖出来，一个在破木盆里被我捡到，放在话本里，可不就是气运之子了。虽然，我很难想象有这么黑、这么瘦弱的女神，以及一点儿王霸之气也没的气运之子。”说吧，宁缺伸出手，向陈长生讨要那封婚书。
“你准备做什么？”陈长生问道，他了解宁缺，恐怕他还想搞个大事情出来，“我们还是先去考试吧，等过一阵子，他们冷静了，再退还婚书便是。”
“你这性格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宁缺撇嘴，重重的拍了他一下，“如果不是我把你捡回来，遇到你这种性子的人，我都懒得搭理，还以为你好容易硬气一回。”
“你还想不想考学院？”宁缺问道，“你信不信，如今你打了徐夫人的脸，咱们迈出将军府门，不出三天，你就会被烧成灰扔进洛河里，我和桑桑，也讨不了好！”
桑桑听了宁缺的调侃，本来有点不开心的，见宁缺这话，却突然有些开心：“少爷、长生，这下轮到我来保护你们啦！计先生不是说我是天才么，只要别遇上通幽境界的修行者，都不用怕的！这件事情，你们得听我的！”
桑桑还真没说谎，她的确是天才，天才到宁缺万万没想到、甚至有些嫉妒。她似乎并不遵循修行的基本法，对她而言，没有凝神、定星、洗髓……这种种境界之别，从她踏上修行之路起，似乎，就全无瓶颈，如果不是因为她本身对于修行不是那么热切，恐怕，那将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本少爷居然要吃一个小侍女的软饭，宁缺心中略有不爽，不过，更多的却是安心。有桑桑这个“保镖”在，他和宁缺的人身安全才有了点儿保障。还好桑桑坚决不听计道人的，没留在山上，那老道士明显心机深沉修为高深，可是个硬茬。
“走吧，先去考学府。”宁缺接过那封婚书，想了想，又递给桑桑，“这么重要的东西，暂时给你收好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