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时局 ...
-
放下秦凰与冯芸清久别重逢后小女子再有的私房话不说,放眼前朝,且说冯芸清从孟稍那里听来的那个小道消息倒不可谓不真实,如今龙华殿内确实烛火通明,景桁眉头紧蹙,手中奏折狠狠一摔,扬得粉尘飘渺。
吓得下头没用的官员们齐刷刷跪了一排。
“查不出?好啊,贾大人,孤的臣子都要被那群江湖人士除的一干二净了!你就同孤来这一句查不出!”景桁微扶额前,怒极反笑,“贪官一案尚无头绪,程远甄便横死你大理寺!孤提拔你上任大理寺卿,贾大人倒好,端着官名揣着折子,只是一句查不出?”
贾坤连连磕头,“陛下!这民间突然冒出一支来路不明的江湖组织,烧杀掳掠朝堂六名官员,却口口声声劫富济贫……这事原本就太蹊跷!臣,这些臣都彻查了,这来历不明的组织确实不曾带走任何东西,杀了朝廷命臣后,便将朝臣家中奴仆全都放出去,一切金银细软悉数送去了难民营啊!”
景桁不答,看了他一眼。
贾坤匆匆一跪,“陛下,这群无名无姓的游士凭空出现,看起来实在是毫无企图,更无起因……臣等确实不知从何查起!”
“贾寺卿之意,难不成还要孤教你如何断案?”景桁重重一拍书案,震得茶杯险些翻倒,吓得王从公公赶紧上去手忙脚乱地收拾,“什么都查不出,孤还要你大理寺何用!你们还坐在这官椅上做什么,贾大人,孤给足了你体面,既然做不来,摘了官帽,给孤滚下去!”
三皇子与户部尚书相视一眼,越众而出,“父皇,儿臣以为这群江湖人士来得十分突然,似乎就是借着程远甄一案与醒春楼放贷一事的东风,顺势要狠狠刮上一刮,臣子为大景殚精竭虑,却遭此迫害,这群江湖人士晚一日捉拿归案,朝堂之上如何太平!”
冯折扎在一群脑袋也不敢抬的大臣中间,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琢磨了半天就蹦出这么句废话来,这个时候了,还非要煽风点火暗指一通大理寺无能,好彻底搞垮大皇子在朝中的势力,真是无孔不入,属跳蚤的吧。
景桁抬了抬眼睛,似乎也想说这是废话,却见二皇子景暄若有所思,正正一拜,“父皇,儿臣却觉得此事并不如三弟所说这般严重,虽说这群江湖人士在城中烧杀掳掠,可如今受到牵连的六名朝中官员,都是之前与醒春楼放贷一事有关的贪官污吏,不论是已经定罪还是在彻查中不曾确凿下来的,似乎都在这群江湖人士的暗杀名单之中……儿臣斗胆猜想,这群人是否是为了告诫朝中官员洁身自好,故而有所为之?”
“二哥所言诧异,醒春楼放贷之事牵扯甚广,因人证程远甄死得突然,并未一一指认,故而卷进足足几十余无辜官员,那受害之中的刑部侍郎方大人,工部尚书白大人,都是多年为国为民的清官,如今连调查都尚无定数,更不要说什么定罪了!怎么便能认定这群江湖人杀的全是贪官?”三皇子景华挺直腰杆,出言反驳,“连大理寺与御史台都还没有彻查出来的事情,难道这群江湖游士已经能够辨明是非了?如今兰陵城已因此人心惶惶,这分明就是滥杀无辜!”
似乎是在提及改兵制这件事之后,景暄连朝堂进言的气度都稳了几分,不疾不徐道,“三弟,这方大人与白大人的脸上可未曾写了‘忠义之士’四个字,醒春楼原本便是向民间放贷,若是这群江湖人士手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民间证据呢?”
“够了!”景桁一横眉,怒目望向一对兄弟,“争这个做什么,即便这群人刺杀的当是贪官污吏,大景也自有国法处置,不需要旁人告诫,更不需要这群江湖人士所谓的劫富济贫,制造混乱恐慌!孤要的是办法,是如何平息此事,而不是要你们争出究竟是谁的对错!”
景暄屈膝一跪,“是儿臣狭隘了。”
景桁摇了摇头,只觉得气血倒流,“刑部尚书,尚鹤,此事你可有办法?”
“这……这……”原本拼命往后躲,生怕招惹上身的新到任刑部尚书遭这么一点名,尴尬地弯腰越出,“臣以为……这江湖门派各有不同,可否……可否将各国江湖势力都彻查一番,兴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景桁深深看了打哆嗦的人一眼,并没有认可这个办法,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尚大人,孤记得程远甄一事原本由你刑部与大理寺一同监督查办,程远甄在提审前夜被杀这件事,想必与你刑部也脱不了干系?”
尚大人立刻扑通一跪,“陛下……臣,臣确实有监管不力之过!臣甘愿领罚,还请陛下恕罪!”
景桁冷哼一声,不再理睬他,眼神仍然在万臣之中游走一番,最终才问,“罢了,冯侍郎,孤仍旧问一问你,你觉得此事如今如何是好啊?”
冯折原本在开小差,他思来想去这件事同礼部也没什么关系,却忘记了之前的几件案子实则与礼部的关系也并不大,他不过是景桁手心里一颗特别有用的钉子,时不时要拿出来用一用罢了。如今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冯折干咳了两声,“陛下,臣拙见,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诸位大人面前,臣一个礼部侍郎……”
“你但说无妨!”景桁扫过跪了一地的人,“一个两个,脑袋顶上个官帽便以为万事大吉了,若没有这一桩桩一件件,孤还以为这大景人才济济!好啊,孤倒是要看看,文武百官到底几个有真本事!”
冯折低着脑袋,只想这事早点结束,他好上绮乐司找凰儿听琴,于是谦虚地一拜,“臣以为江湖势力太过分散,且三人成虎,如今行刺的组织更有可能是因程远甄与醒春楼一案后自发组织起来的,若要以此调查恐怕如大海捞针。”
“而不论诸位官员贪污之事是否成立,依照如今的情势看来,刺杀组织十分有计划,显然就是冲着醒春楼涉案官员而去的,且一时半刻不会收手……既然不会收手,陛下何不将有可能遇刺的官员秘密保护起来,来一场瓮中捉鳖,只要抓住一人,想必要牵扯出整个组织便不难了。”
三皇子自然不愿让向来亲近大皇子的冯折出风头,“冯侍郎这个法子听起来可靠,却经不起推敲,醒春楼一案涉事官员足有几十余人,如何能够知晓江湖人会先刺杀哪一官员?若是守错了人,岂不是浪费时日,得不偿失?”
“回三殿下,醒春楼一案涉事官员中,除了已然顶罪押入死牢的肖越,葛祁,封思茂三人,便是已经遇刺的白大人等六人,已洗脱嫌疑的八人,如今只剩下不足三十人,”冯折觉得景华这小孩好烦,仿佛以为赢了大皇子一成就是把同景湛有关的所有人都赢了个遍,冯折一烦便忍不住想要搓一搓他的锐气,“即便是每位大人身边安置三位兵部将士,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保护,也只需区区不过百人。”
他抬眼看了看三皇子,“毕竟……不比户部那般漏洞百出也无处可查,兵力乃一国根本,大皇子尽心尽力训练出的诸位兵部将士人数富足,即便是最下等的兵役,想必对付江湖人士也是有余的。”
手握户部的三皇子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把刀砍个正着,脸色一白,不再说话了。
景桁眉头一展,又将视线放了下去,“刑部尚书,方才的话可听清楚了?”
“臣,臣听明白了,还请陛下吩咐!”
“既然听明白了,孤再给你一次机会,势必要将江湖乱党抓到孤跟前来!”想了想,又加上期限,“孤准许孟稍与你同办此事,借用兵部调令,给你五日,若待孤与诸位皇子自花朝节归来后,你尚鹤大人仍旧不能将刺客带到孤跟前来,便自己摘了官帽,请辞去吧!”
景桁言罢,才终于放下手中奏折,“行了,下去吧!一大帮‘学识渊博’的废物,还不如一个礼部侍郎的脑袋动的快,孤究竟养你们做什么!”
“废物”们十分自觉地带号入座,尴尬地面面相觑一阵,这才毕恭毕敬退了下去,冯折可算得了遣客令,正要藏在人群里装透明逃之夭夭,余光一瞟,却见三皇子景华一动不动,还有些讨好地向前凑了凑。
“父皇,放贷一案如今正处关键时刻,又有乱贼当道,贾大人不能委以重任,大理寺不可空悬过久……儿臣有一人选,愿为父皇分忧!先前在文华阁时,儿臣曾与大理寺主簿宫大人一同学习过三年,深知此人秉性纯良,公正严明,又在大理寺任职许久,若是……”
景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呷了一口茶,“若是‘秉性纯良,公正严明’,你便不会到孤跟前提起此人。”
景华一愣,来不及再说什么,景桁已做出一副全然识破,不愿再听的模样,“景华,孤如今还算得上耳聪目明,你们兄弟几人若再动手脚将孤的前朝安插成这等废物模样,哪怕是皇子,孤也断不再姑息一次。”
话虽轻描淡写,却威慑十足,三皇子自知理亏,埋下脑袋一迭声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