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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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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耳报神宋子犹的努力下,这道折子在当日夜间便呈送到景桁的案前,景桁阅毕勃然大怒,立即命人抓了正在绮乐司的院子趾高气昂的荣贵嫔。
秦凰还在跟这位出了名没有脑子的娘娘大眼瞪小眼,事情的条理还没有盘顺,事情就陡然生变,实在令她目不暇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冯折忙着和景暄打太极的时候,秦凰这边也热闹得紧。那时秦凰得了簪子,落下一身和冯大人的恩怨,回到自己院子打算修生养息以备再战时,荣贵嫔便带了一伙人耀武扬威堵门来了。秦凰惊诧她这张厚脸皮贴得够快,连珠炮似的“送客”还没说出口,就让这人报出的一系列罪名给戳懵了。 “
什么吴国细作”,“刺王杀驾”,“图谋不轨”,“水性杨花”林林总总,仿佛她面前站得不是个小乐师,而是哪个山沟里扯旗称王的女土匪头子,还是漂亮勾魂的那种。
秦凰本就精神不济,脑子打结,一听她斗大一串罪名安下来,更是浑身疲惫,辩都懒得辩,直说您爱咋咋地,拿到陛下那处问罪也好,能不能等我睡醒再说?
荣贵嫔被她藐视权威的胆气惊得结巴起来,连连说她死到临头破罐子破摔,闹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大皇子和孟将军的人都来了,可这荣贵嫔一时说的有理有据,景湛都起了疑窦。孟稍想到冯折那反常的举动,一时脑补一出谋反大戏,戳在那里也一动不动,任由荣贵嫔要带秦凰去景桁面前治罪。
这时,景桁的近卫带了一队人前来,却带走了前一秒还对秦凰虎视眈眈的荣贵嫔,同时客客气气请秦凰同去。
秦凰眼皮子打架,却也不得不打叠精神,去了景桁那处。
鹊云的别院自然不能与皇宫比气派,连紫竹的行宫也比不得。可景桁如今不赏风花雪月,只端宁如水地坐在龙案后面,一语不发地盯着地下战战兢兢跪着的几位文官武将,那气势却比在行宫里要足得多。
秦凰就是这时跟着近侍来到景桁的“临时书房”的,她低着头,见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文官武将自动给荣贵嫔留了一条“正面君威”的大道,一时有些幸灾乐祸。
荣贵嫔那花容月貌如今只剩下面目可憎了,从进门开始便哭跪在地,蹭了一路蹭到景桁案前,不断指着秦凰,说她才是一切的元凶,要景桁发落。
景桁乜斜她一眼,淡淡道:“爱妃今日倒是不学端庄架子了。”
荣贵嫔一愣,不想景桁被秦凰迷魂至此:“陛下……”
景桁冷冷一笑,轻轻扫了案上一本奏折到荣贵嫔膝边,抬抬下巴:“你自己看。”
荣贵嫔颤颤打开那本奏折,只飞快一扫,便又大哭起来:“陛下!陛下何故听信……小人谗言,陛下,是有人故意污蔑臣妾啊!臣妾侍奉陛下多年,最是忠心不过,怎么可能是吃里扒外的小人,更不可能认得什么江湖教派对陛下不利啊!”
景桁面不改色:“是吗?那你不妨再看看这个。”
他又拿出另一本奏折,正是冯折要宋子犹转交那本。荣贵嫔只觉不妙,却又不敢露出端倪,强做镇定去接。可她看完那折子上的内容时,却一改方才丑态,只脸色苍白如纸,跪坐原地,久久没了动静。
一直在旁侍立的景湛见状,上前一步:“荣娘娘,你胆敢顶替你姐姐之名入宫,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你敢不认吗?”
荣贵嫔垂下眼睛,吸了吸鼻子,郑重朝景桁一拜:“臣妾自知无话可辩,可即便欺瞒,当年冒用了姐姐的身份的身份入宫,那也是爱慕陛下之过,臣妾纵然欺君,可这刺杀之事的确与臣妾无干,还望陛下明察!”
景桁当然不可能不能不知道,甚至从荣氏进宫的第一天起他就猜到了,□□氏确实一心侍奉,说不动容也是假的。这件事他和宸妃二人藏着掖着,一为淮州留些颜面,二为荣氏确实令景桁心悦,可这件事如今能莫名其妙流传了出去,若非冯折参的这一道,他还不知这位“真假”贵嫔已成了满宫上下奴才的谈资,荒唐至极!
过了好久,直到秦凰都要倚着采苓瞌睡过去,他才沉声道:“欺君之罪,你这罪妇还妄图轻轻带过吗?好大的胆子!”
荣贵嫔一颤。
景桁又道:“你知不知道,出了这件事,别说是你,就连你那个姐姐也别想脱了干系。你身犯如此大罪,还想攀咬吴国乐使,是否还想破坏我们景吴大好?好个居心叵测的毒妇!”
荣贵嫔咬牙,大惊道:“陛下!”
“不用狡辩!孤且问你,‘圣女’是否是你的人上报给孤的?鹓司乐带着如意公主去避难,你若不知刺客与她接触,又如何敢造谣她就是吴国的细作?你的人张罗着要翻鹓司乐底细的时候,鹓司乐人还不知生死呢!怎么你这么偏巧,比孤的消息还要灵通!”
荣贵嫔不敢置信地看向景桁:“不……陛下,那……”
景桁大喝:“够了!事到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孤不想听你的狡辩之词。念你尽心侍奉多年,赐你一个全尸,尚且也不追究你家里人欺瞒之事。来人!”
“在!”
“把这毒妇拖出去,免除位份,赐毒酒,近身伺候她的奴才们一律杖毙!明日整顿行驾,回宫!”景桁下令,而后声音忽然和缓下来,“至于鹓司乐,千里迢迢而来,还连翻受惊,实是这起子蠢人的过错。于鹊云多有不便,诸多补偿,待孤回兰陵再行分赏。”
秦凰困得五迷三道,被采苓一拧,顿时清醒,连忙谢恩,却没发觉景桁的眼睛却在自己身上久久盘旋。
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遇刺事件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收场了,没有人在意荣氏这么个蠢人怎么可能有号令江湖门派的能耐,也没有人问,所有人都明白景桁只是需要一个答案结案,不论是什么。
荣贵嫔死了,死前不停咒骂秦凰,据说那晚秦凰本人睡得极好,还命采苓给她提前烧了点纸钱,可见这人当个厉鬼都没有前途,这是后话。
孟将军遭了一回无妄之灾,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耍了,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都没注意他身边还愿意搭理他的只剩一个宋子犹。
“这女人这么厉害?吴国细作?埋伏这么多年,就为这一场刺驾?”
宋子犹翻了个白眼,可算在这位二货将军面前找回点自信,在心中无声嘲笑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果然是个莽夫:“可不是,这位贵嫔娘娘好生厉害,只一反手,就叫咱们孟将军几无翻身余地,哈!”
孟稍一见宋子犹,恨不能把他吊起来打三百回合:“这案子可是我们大殿下破的,怎么宋大人这么与有荣焉,难不成你还出力了不成?”
“区区不才,只是跑跑腿罢了,不像孟大将军,整个人都溜瘦了一圈,还半分好处也没给自己占上,当真大公无私第一人,成则佩服。”
马车里养伤的冯折忍无可忍,有气无力一掀帘子:“你俩有完没完,要打要骂后面儿去,本官需要静养。”
孟稍一见这人,脸色更黑了两寸,刚要张嘴,宋子犹却难得厚道一回,一脚蹬在孟稍马屁股上,见孟稍在不远处控制住坐骑,再优哉游哉跟上去,神情关切:“孟兄,不是做弟弟的唠叨,就算冯芸清和她家大哥关系再差,那也是你大舅哥,你逢年过节不送礼巴结,岑之厚道,也不睬你,他如今一个病患你都不让让他,怎么着,逼他给你把亲事搅黄?”
孟大棒槌一听亲事,冷着脸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景桁的车帐中,一个影子一样的人悄无声息贴进车内,稳稳跪在景桁案前,那身法同当日刺驾的人马如出一辙。
“陛下。”
“你们这次到底卖了什么破绽给他,竟然还能被冯折摆了一道。林子遐老糊涂了吗?”景桁靠在软垫上,眼神却无比犀利。
“是属下办事不利,只是教主……恐怕并不知情。”
“罢了,目的达到一半,便不与你们啰嗦,罚来罚去,没完没了。你提前回宫,告诉她……切记随时准备好,这一次,孤不希望你们再出纰漏。”
“是。”
“还有,冯家那位颐养天年的……孤想知道,他除了养猫养狗,还做了些什么。”
“是。那,冯侍郎呢?”
景桁忖度片刻:“小崽子也翻到孤面前来了,从前那副蠢样孤还比较喜欢,如今毛都炸了一窝倒想挠人了。且不动他,看他还能掀什么花样出来。”
那人应下,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景桁打起帘笼,车帐外是一片宁静秋光,那片刀光血影像是旧日一黄粱,后宫失了位贵嫔,仿佛也是豆大点的小事了。
落鹓,秦凰。
这两个名字在他心中砸嚼片刻,便被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