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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神奈川 冲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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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海南学园祭过后的周一,由播报社编写的校园报纸准时发放在每一个学生的手中。
就在这个月的报纸上,所有的图片均由影视社提供,而播放社之所以在报纸上摆满“死对头”影视社提供的照片,就是因为…………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面前的报纸上,无论是头版还是副版,都挂着牧绅一的图片。
头版标题:海南篮球部30分领先武里
标题下的配图是牧绅一的图片,底下写着:牧绅一在三人的防守下,成功灌篮
副版面标题:学园祭召开,“江户时代体验馆”成热门活动
标题底下,我和牧绅一并肩坐在矮桌边上,牧绅一执笔在写字,而我在一旁“含情脉脉地”盯着他。
配图的标题是:高三学生正在体验书法活动,旁边是装扮成“凄苦旅者”的学生。
不用想,这张报纸肯定是香菱的杰作。
她对牧绅一的偏爱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这是校园报纸,不是牧绅一的写真集!还有,“凄苦旅者”是什么东西?
照片上的我,眼神中充满了“变态”的气息,再加上那套装扮,那排“侮辱性质的”文字……简直是……我忍住迸发的怒意,只有默默祈祷牧绅一不要看见这块版面。
“香菱————我宰了你!”
“你宰了人家有什么用,报纸又不能被收回去。”智子理性地安慰我。
“可是,我的清白啊!”欲哭无泪。
“牧君那么多照片都被挂上去,人家又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叫苦连天。”
心乱如麻。其实我气的并不是我的丑照,而是报纸上密集的牧绅一写真……如果有更多女生被他吸引,那我的恋爱之路会更加崎岖了不是吗?
哎!
[2]
下节课是生物课,那本沉甸甸的生物书却被我搁在了家里。
“小山子没有带课本吗?”智子边说边将椅子移到了我的旁边,和我拼桌,“一起看我的书吧。”
“不行,下一节课是开卷测试,”我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老师肯定不会让我们拼桌的。”
智子举起胳膊,看了看手表:“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不如你去隔壁班借一本吧。”
我谢过智子的提议,拔腿就奔向隔壁的班级。
为了节省时间,我摸到了高三二班,这是距离我班最近的教室——也是牧绅一所在的班级。
“请问,二班的美惠子同学在吗?我找她有事。”我缩在班级的门口,捉住一个同学问。
我本想借牧绅一的课本,但是一想到我们没有熟络到那个份上,只好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我帮你叫她。”
美惠子走出班门,我和她打过招呼,提出借阅的请求。
美惠子遗憾道:“那本厚书我放在家里了,没有带来,真是不好意思。”
愿望落空,我叹起气来。除了美惠子,我在二班没有其他熟悉的人,难道真要开口询问牧绅一?
“我去问问其他的同学,他们有人肯定带了。”还没等我答复,美惠子便闪身进了教室。我本想抓住她,但是出于“不想被牧绅一看到”的心情,只好继续缩在一个死角等待着。
“有谁带了生物书吗……隔壁班的朋友来借书……嗯……下节课考试……她是三班的……”
教室里传出来美惠子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听,然而教室里乱糟糟的,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美惠子出来了,手中捧着一本厚得能砸人的课本。
“你真应该感谢他,”说着美惠子把课本交于我手中,“今天我们班没有生物课,所以很多人都没带,借到了还真是幸运。”
我接过:“谢谢美惠子,也谢谢借书的人。”
“别客气!下课后你把书给我就行了,我去还给他。”说完,美惠子向我挥挥手,转身回去了。
我捧着那本“救人一命”的生物书,乐呵呵地回班。踏进班门的那刻,我翻开了书的扉页,紧接着————我如同一具风化的标本,蓦地停在了班级的门口。
几个工整的小字写在了扉页底端,表明主人的身份:高三二班牧绅一。
我的心突突突地狂跳,直到上课铃响起,老师站在我的身后,强硬地遣我回座位之时,我的心仍是跳个不停。
“开卷考试的内容是,根据书中的理论和试卷中的题目,完成一篇短作文,下课收卷。”
老师的号令一出,同学们就纷纷哀嚎起来,可我没有。
那本书似乎有了热度,灼烧着我翻页的手指。书上,我看见了牧绅一完整且精细的笔记,看见了他用记号笔画出的重点段落,看见了他折起的书角————他真的好细心啊。
开卷考试格外地顺利,我在纸上写了满满一篇小论文。怪了,以往令我头昏的,白字黑字的生物理论,似乎变成了七彩的精灵,在我的眼前跳跃着,让我迅速发觉他们,转而在纸上奋笔疾书。
那本书似乎具有某种魔力,我早早完成了试卷。我揉了揉酸麻的肩膀,然后就像对待一件珍贵文物那样,“端详”起牧绅一的课本来。
抚摸着书页,我似乎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厚厚的书里找了半天,才发现夹在书页里的一枚书签。金属片制的书签,上面镀了一层蓝白相间的彩陶瓷,陶瓷的花样正是葛饰北所创的《神奈川冲浪里》图画。
书签的背后,凹进一行小字:大阪市立美术馆限定。
我看了良久,思绪翻江倒海——喂,安岭,这只不过是一枚普通的书签而已,十元就能在街边摊上买到的书签——我这样一遍遍地劝说自己。
可是,我还是敌不过内心的争斗,再次将书签来回翻看————没错,这正是大阪美术馆限定的商品!这枚书签,怎么会在他的手里?不对……应该说,他竟然也有这枚书签?
书签,是我几年前去大阪带回来的纪念品,似乎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将这枚书签作为伴手礼,送给了他:那个和我立下约定的小男孩,也是我再也找不到的小男孩。
六年前的老物件……这是巧合吗?我却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这种限定品有一定数量,在任何人手中都解释得通。
这么想着,我暗自窃喜:六年前我送人的礼物,牧绅一竟然持有同款,这是何等的缘分啊!
[3]
一下课,我准时出现在高三二班门口。高三二班刚下课,学生陆续地从班级中走出,我还是缩在一个死角,抱着牧绅一的课本。
美惠子也走了出来,“安岭,把书给我吧。”她说着伸出了手,而我却犹豫了。
虽然这书我给了美惠子,她可以还给牧绅一,但是比起这个,我更想自己亲自还给他——和他见面,似乎是我更大的愿望。
“我能亲自还给他吗?”我说。
“好啊,”美惠子错身为我让路,“正好下课了,一起进来吧。”
我先整理我的头发和校服领口,然后,鼓起最大的勇气,迈入高三二班的大门。
美惠子指了指教室的最后一排,那是牧绅一的位置。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高砂则站在他的旁边,俩人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牧同学,我的朋友来还书了。”我们走近,美惠子先开口,牧绅一才注意到我们。
“那个,牧君,谢谢你借我书。”我看见,牧绅一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原来,他在上课的时候会戴金丝眼镜,而这个装扮显得他更加儒雅。
他刷一下把眼镜摘了:“安岭,你怎么进来了?”
“你们认识?”美惠子看了看我俩,为我解释,“其实安岭是想亲自还你书。”
“这样啊,”牧绅一笑,“其实不用麻烦你的。”
“不不不,真的太谢谢你了,所以我一定要亲自来感谢!”说着,我偷瞄牧绅一的桌面,那桌子上摆着校园报纸,原来,他和高砂在看播报社的报纸!老天!
“哈哈,不用那么客气,阿牧很乐于帮助人。”高砂说。
我想起那天牧绅一从垃圾堆里扶起我,又借我书,的确,他是个热心肠。
我将牧绅一的课本举起来,递到他的面前:“这个,还给你。”
“谢谢。”
“那个……牧君的书签……”思来想去,我果然还是最在意这个。
“书签?”牧绅一看了看手中的生物书,没明白。
“就是那个《神奈川冲浪里》的书签,夹在课本里面的……”我的声音越变越小。
“哦,那个啊……怎么了吗?”
我的话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忽然提起这种话题,是不是会很别扭?难道真要一五一十地跟牧绅一说这枚书签的由来?
“这个书签很漂亮,而且,我也有一个。”
“这样找话题聊的吗?”
回答我的当然不是牧绅一,牧绅一才不会这么粗鲁。闻声,所有人的视线转到旁人身上,我也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香菱林奈。
原来,香菱一直坐在牧绅一的斜前方,由于美惠子的身体挡住了她,而我又一直关注牧绅一,所以自然没有看到她。
香菱和牧绅一同班?而且两人的座位这么近?我的心里泛起酸涩的波纹。
“哈哈,和你开个玩笑啦安岭,别当真嘛。”香菱站起来,竟然亲昵地抱住我的胳膊。
“没有没有,没当真。”我只好故作轻松地回答。
“知道你不会怪我的,”香菱轻轻地摇晃我的胳膊,做撒娇状,“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混蛋,怎么会没看呢?提到这个我就青筋直暴。
“我还没看。”我只好这么回答,我可不想默认我丑陋的样子,更不想认同香菱的做法。
没想到,香菱竟然抓起牧绅一桌子上的报纸,翻到学园祭的那个版面,然后指了指上面的图片。
“看,我特意选了你的图片,你觉得怎么样?”
看到香菱和牧绅一的关系这么亲昵,我本来心里就酸,又加上她故意的挑唆,我差点爆发。
碍于面子,我只好收起我的铁拳:“我觉得,图片下面那一行字用的不妥。”
“什么?”香菱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那时江户时期旅者的衣服,也就是走遍千山万水,作词咏调的旅者。虽然他们的衣服破旧,但是“凄苦”这一词不是很适合,”我背起手来,高高在上地说,“有着如此广大的胸怀的人,为什么会凄苦呢?难道香菱同学不知道这段历史吗?”
“怎么可能?我就是用了一个俏皮的词语罢了。”
“嗳嗳,安岭这么一说的确有点道理,”美惠子也凑过去看报纸,“这件衣服虽然破旧,但并不代表这个人凄苦啊,我觉得这个词语并不俏皮,反而有点……负面。”
“嗯哼。”我得意地偷笑。
“的确如此。”高砂也应和道。
墙倒众人推,香菱只好咬着牙回应:“谢谢了,下次我会注意。不过,这张图片是不错。”
“对了牧君,学园祭那天,我不告而走,真是不好意思。”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干脆不理她,自顾自地打开话题。
牧绅一似乎没有从“两位女人的针锋相对”中回过神来,他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没有关系,其实你不用道歉。”
“吶,从刚开始就听见安岭一个劲地“谢谢啊,对不起啊,不好意思啊”地这么说着,安岭未免对牧太客气了吧?是吧,牧君?””
“这个……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做人总要礼貌。”我干巴巴地解释,心里却发着闷火。
“可能是牧君总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冷淡的感觉呢,”香菱看着牧绅一的脸,笑着说,“安岭你不用小心翼翼,其实牧君并不是像表面这样喔。”
说得就跟你们很熟络一样!
“嗯……好像快上课了!那我就先走了。”可恶,难道我只能落荒而逃了吗?
“那我去送你!”美惠子看我要走,急忙跟着,却被我拦下来。
“我自己能走啦,”我说完,向他们挥手,“牧君,高砂君,拜拜。”
牧绅一忽然叫我的名字:“安岭。”
我回头,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就像香菱说的那样,你不需要小心翼翼,因为我根本不会在乎。”
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朋友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