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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李妈妈走后,谢宛冬又躺下去睡了,这一觉睡过去,就到了中午。

      谢宛冬一醒过来,就看到个妇人坐在床边上做针线活。

      这妇人穿黛蓝色的袄子,头梳倭堕髻,没有发饰,粉黛不施,这样朴素的打扮,似乎与那市井平民也没什么分别,可是,却是那么不同。
      她安静柔顺,一丝不苟地做着自己的活计,周围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只她清晰而温柔地美丽着。
      这样恬淡,宁静,一见之下,叫人能忘却所有烦恼。

      谢宛冬认出来,这就是原主的生母许姨娘。
      可越看许姨娘就越纳闷,纵然这世上人有千百种,各有不同喜好,可这样温柔小意,如莲似水的女子,纵不是心头所爱,至少也会怜惜,可她那便宜父亲,却厌恶着许姨娘!
      这可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谢宛冬瞧了她好一会儿,许姨娘终于有所察觉,一抬头,就见女儿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双眼儿因才刚醒还沾了些许的迷惘之色,显出几丝少女不曾有的迷离动人,那张小脸也终于不那么苍白了。

      许姨娘心头一酸,眼圈就红了,又深呼吸把这点泪意咽下去,柔柔一笑,放下绣活坐过去探她额头,“阿梅醒啦,可还有哪不舒服,告诉娘,娘去请大夫!”
      阿梅,是谢宛冬的乳名。

      谢宛冬忽然想起来,她死的那年冬天,有一次因在雪天里贪玩而着凉发烧,那时候南方大雪出了灾情,霍珵正好奉旨救灾不在家,母亲一知道她病了就匆匆从太师府赶过来,一整夜没合眼地照顾她,等她退烧醒过来时,就看到母亲靠在床架子上打盹,眼底都是乌青,她稍稍一动作,便惊醒了母亲,却是半点疲累不觉,只顾着看她是否又发热。

      虽然现在谢宛冬对许姨娘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可,许是母女连心吧,许姨娘就那么一个普通的动作,几乎击垮了谢宛冬这些年被逼出来的淡漠无心,仿佛终于又有了依靠,生出无限的委屈。

      她稍稍酝酿了下情绪,哽咽着靠过去,眼睛红红的,马上就要落下泪来,许姨娘看的心疼,用被子把她裹好,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都过去了,阿梅不怕,有娘在,没谁能欺负了我的阿梅!”
      柔软的语调,像羽毛抚过耳畔,却偏偏如有千金重量,叫人笃信。

      为母则刚。
      谢宛冬明白这个道理,却也觉得难为了许姨娘这个不受宠的姨娘,她知道许姨娘是真心疼爱着这个女儿,将心比心,她也不欲叫许姨娘难受,吸了吸鼻子,揭过这话,假作好奇地看着绣墩上的笸箩,里面放了针线绸布,“娘在做什么,那么小的东西?”

      许姨娘何等心细,自是明白谢宛冬的用意,心里头更是酸涩难言,却也配合着不再提过去的事,笑着说,“是给你小堂弟做的小衣鞋袜,你这次能这么快好,多亏了你三婶请了太医,又送了宫里特制的祛痕膏过来,虽这对你三婶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咱们来说可就是大恩情了,只是你三婶什么也不缺,要报答不易,总能做点分内事。娘别的本事没有,做点绣活还可以。”

      说起这事,谢宛冬还觉得奇怪呢,她那三婶能轻易请来太医,究竟是什么身份?可这话她却问不得,细想了会儿也没什么印象,便婉转着说,“三婶婶真厉害!”

      许姨娘道,“那是自然,她婶母可是永宁长公主!”

      谢宛冬一怔,永宁?
      她倒是记得她,当初永宁成婚时,她还去观过礼呢,永宁嫁的,是当时的兵部侍郎吴高忠的弟弟,所以,三婶就是吴高忠的女儿?

      可她分明记得,吴高忠是父亲的心腹部下,当年的逼宫案,俞氏的主要当权者或被杀或自尽,霍珵既然要的是大权在握,就没可能不清除异己,但是,吴高忠一家不但没有被清算,反而青云直上,由不得她不怀疑,吴高忠,早就叛变了。

      思及此,谢宛冬一阵心寒,除了吴高忠,究竟还有多少人背叛了俞氏!若不是这些卑劣无耻的人,俞氏怎么会落得个全族皆灭的下场!
      而那个几乎救了她一命的三婶,却是仇人之女!
      真真可悲,可笑!
      可是,她们也该庆幸,如今回来的,是她俞姝,即使报仇,也祸不及妻儿。

      许姨娘察觉到谢宛冬有些怪异的沉默,担心地问,“怎么了?”

      谢宛冬抬起头时,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少女,笑容有些腼腆,“我在想,三婶帮了这么大忙,我自己也该好好谢谢她的。”

      许姨娘瞧了她一会儿,确是看不出半分端倪,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诡谲涌动只是她的错觉,不过想想也是,阿梅一贯惋惜自己的身世,又是因为这个被人羞辱而想不开,大抵是因为她提到了长公主而感慨命运的不公吧。可人这辈子,或许什么都能通过努力而去改变,唯独出身,确是无能为力,但愿阿梅早日看开,莫在出身一事上执念太深,反成了心魔。

      既然谢宛冬不愿提,许姨娘就顺了她的意,“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不过也别勉强自己,你现在最重要的呀,就是养好身子,你三婶那里,自有娘呢!”
      “我知道了娘,放心吧。”

      用过午饭,喝了药,谢宛冬又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已经是半下午。

      许姨娘仍然在做绣活,香雪在旁边帮忙,晴雪这人不知在哪,香雪见谢宛冬醒了,就叫荷露来给她换药。

      荷露是个才十二岁的小丫头,额前留着厚厚的刘海,手冻得通红,粗的跟萝卜似的,却丝毫不影响她灵巧娴熟地拆下缠在谢宛冬手腕上的棉布,当初原主估计还是有些怕的,那道口子划的并不大也不深,现如今伤口已经结痂,就是沾了药膏瞧着有些可怖。

      “伤口恢复的不错,估计两三天后就能落痂,到时候再用祛痕膏,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如初了。”荷露开口说道,她的声音有些软糯,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话,神情却还挺严肃,瞧着,竟有几分反差的可爱。说完,她便帮谢宛冬敷药,细致又熟练,看的谢宛冬心头微动,努力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终于想起来,荷露曾经好像说过,她外婆是村里的医婆,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耳濡目染的,也学了两分本事。

      荷露又在伤口上缠好棉布,软着嗓音强调谢宛冬不要抓不要挠,莫沾水莫乱吃东西,谢宛冬想着原主素日里和这些丫鬟们相处和气,便点点她额头,“你这小丫头,原还比我小几岁,现在却是把我当小娃娃般不放心。”

      “荷露可没嘱咐错,姑娘什么都好,可不就是怕痒!”香雪笑着打趣,又说,“我还记得去年夏天时,姑娘为了不被蚊虫咬的一身痒,费尽心思做什么驱蚊水,倒把自己给熏哭了。”
      “你还说!”谢宛冬佯做羞恼,主仆几个互揭糗事,笑做一团。

      晴雪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们其乐融融地玩在一起,从前倒没觉得什么,现在却生出一点被排挤的孤独感,心里酸酸的。

      她轻咳了一声,暗示自己的存在,脸上扯出个笑朝她们走过去,福了一礼,说,“姑娘,二爷叫您去一趟书房,有事找您。”

      屋里几个人在看到晴雪时就瞬间安静下来,听到她这么一说,表情更是各异。

      谢宛冬瞟了眼晴雪,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愕然,她那便宜父亲,也就她出事当晚被老爷叫过来了一趟,这几天她昏迷,谢二爷不但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也什么表示都没有,连面子上的一点儿心疼关心都没有,这会儿她醒了,却急慌慌地叫她去书房!她病了,连晨昏定醒都免了,这便宜父亲却不体谅一下她如今还是个病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叫她去他宝贝女儿求情啊!

      谢宛冬看了眼许姨娘,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波澜,香雪和荷露嘛,自然是替她委屈,而她自己,也有些可怜原主,可这些情绪,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她还想着帮原主争得一些父爱呢。

      她垂眸想了一瞬,说知道了,让晴雪先出去,晴雪表情僵了一下,之前被排挤的那点情绪更浓,心底泛着酸涩很难受,还得笑着离开。

      谢宛冬这才对香雪说,“香雪姐,把我这些年做给父亲的东西都拿出来装好,跟我一道去见父亲吧!”
      香雪微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高兴地去收拾东西。

      荷露不明所以的问,“姑娘要做什么?”
      她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想事情便没那么深远。

      谢宛冬摸着她柔顺黑亮的头发,笑着说,“父亲回来这些天,我都没机会好好跟父亲说说话,难得父亲要见我,我自该好好表表孝心。”
      荷露仍然似懂非懂的,却没再问下去,她确是明白,自己若始终不明白姑娘的心思,总有一天会被姑娘放弃的,她必须得自己去想明白一些事,让自己变聪明点。

      香雪收拾好那些小物件,谢宛冬也穿好了衣服,香雪还要给她梳妆,谢宛冬摆摆手,“就这样吧,用条发绳把头发绑了就行。”
      香雪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都弄好后,仔细端详一番,点点头,这样正好!姑娘这一病,倒是有主意了,是好事!

      许姨娘又拿了件大红羽缎面的斗篷给她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柔声说,“不管如何,还是得注意些,别让自己再着凉。”

      谢宛冬心里一暖,说,“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许姨娘看着这张像极了自己的脸,心里如香雪一样想着,经此一役,她的女儿,长大了。可当娘的,心里总是矛盾着,一面盼着女儿稳重有本事,免叫人欺负,却又盼着女儿永远天真可爱,不知世事艰辛。
      哎,当真是又心酸又欣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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