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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美人有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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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虞烟本坐在书案前边执笔作画,边琢磨事情,不知何时开始打盹,忽地,听到外头传来吵闹声,她睁开眼下意识唤了声,“忍冬……”
忍冬从外头推门进来,低声询问:“女君被吵着了?”
虞烟不解的问:“外头怎么了?”
忍冬踌躇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越这样,虞烟越觉得奇怪。片刻,忍冬走过去,轻声说:“好像是君上的母亲在外头闹着要进来找女君,守门兵不放行,就连徐嬷也出去劝了,那老娘娘说今儿个进不来,她就死在那。”
虞烟抬眸,诧异,“君上的母亲?”
忍冬点头。
“当真?”
“当真,听外院下人说这府里有两位老娘娘,一位住在南苑,是君上的嫡母,平日里一般不出门,听说是小时候做了很多对不起君上的事,专门设了佛堂,一直吃斋念佛;外头这位老娘娘是君上的亲生母亲,住西苑,正在外头嚷着要见儿媳妇。”
虞烟蹙眉,抓住一个重点:“儿媳妇?”这君上的亲生母亲不应当是跟君上一条心,对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吗,怎么还大张旗鼓的要来见她,还说出儿媳妇这三个字,相当于承认了她的身份。
忍冬忧心的“嗯”了声。
思量了会儿,虞烟起身,“出去看看。”
忍冬忙说:“徐嬷吩咐了,让女君好生在屋里歇息。”
虞烟顿了一下,回:“无碍。”
忍冬不得已跟上。
外头。
秦氏身边侍候的姜嬷也正顶着众人的压力小声劝道,“老娘娘,回去吧,君上这么做肯定有君上的道理。”
秦氏身着藏青色云缎翠纹上裳、流云细丝云缎裙及披着翡翠织锦云缎斗篷,庄重得很,倒像个老娘娘的样子。下一秒却用手帕拭了拭眼泪,悲伤的说:“他做事有他的道理,我过来就没有道理了吗?作为婆母,到现在还没见过儿媳妇,这就正常吗?对,你们不敢说君上,那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说,他怎么办?娶了媳妇还一个住东苑,一个北苑像个什么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你们说我这个当娘的能不着急吗?”
“婚礼不让我出席就算了,这人都娶回来了,不让我见是个什么道理?”
徐嬷敛眸,不由腹诽,你还知道你是当娘的,君上小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个觉悟,一天个被人欺负了只知道抱着君上寻死觅活,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
秦氏见众人怔怔的看着她,表情有所微动,继续道:“今儿个我是一定要见到儿媳妇,你们再拦,我就是死在这儿也要见到儿媳妇……”
众人:“……”
徐嬷作为决策人,也是头疼,若是让人强押她回西苑,可秦氏手里拿着小刀,不伤人便伤己;若是就这样由她胡闹下去,可不是让下人看了笑话。
难啊。
秦氏这辈子没什么能耐,就是命好,肚子里蹦出来一个君上,脑子都不需要有了,就可以安然无恙的过完下辈子。就这样还不知足,怕是嫌日子太好过了,非要折腾几下。
须臾间,身后传来虞烟的声音,“徐嬷,这、这怎么了?”
徐嬷转身,压低声音说:“女君回屋吧。”
“可,她、她是谁啊?”虞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眼睫颤了颤,伸手指了指秦氏不解的问。
虞烟一出来,秦氏就注意到了,想必这就是皇城来的公主了,气质都不一样,眉眼如画,肤若凝脂,跟她儿子站在一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顿时喜笑颜开,提高音量道:“你便是我儿媳妇吧?我是君上的母亲,给公主请安,公主安好。”
虞烟:“……”
徐嬷:“……”
众人:“……”
虞烟先反应过来,又看向徐嬷问:“徐嬷,她真是君上的母亲吗?那为何都拦着她,若真是君上的母亲,那便是我母亲,这样太不礼貌了,快让她进来吧。”
徐嬷苦不堪言,怔了会儿,只好走到虞烟身边低声说:“老娘娘精神不好,怕伤了女君。”
秦氏急切的说:“徐嬷,你快让这些人放我进去,我只想跟儿媳妇说几句话,凭什么拦着我。”
虞烟看看秦氏,又看看徐嬷,柔声说:“没事的,让母亲进来吧,有忍冬,郁夏等人在没事的。”
徐嬷不松口,重了重音色说:“女君回屋吧。奴会把这里处理好。”
虞烟踌躇了几下,见事情没有转机,正准备进屋。
身后秦氏气急败坏的的声音,“你们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竟敢拦着不让我进,等我儿子回来了有你们好受的,儿媳妇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虞烟驻步转身,看了眼徐嬷,而后上前两步问:“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秦氏点头,“自然。”
“你是君上的母亲?”
“自然。”
“……”
一连又问了几个问题,虞烟走到徐嬷身边,“看来母亲的情况不算严重,徐嬷若不方便让她进来,我就在这站着听,她说完她想说的话应该就会走了。”
一番话说得徐嬷无法拒绝。
须臾间,徐嬷沉声说:“把老娘娘放进来吧,郁夏剪秋侯在女君身边。”
这事也真是奇了怪了。虞烟满脑子都是疑问,秦氏如愿进来了,旁还跟着姜嬷,郁夏将两人领回屋子,又是沏茶,笑着说:“老娘娘有什么想跟女君说的就赶紧说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说完了赶紧走。虞烟看秦氏不像精神有问题的样子,这……
秦氏不理会,一把握住虞烟的手,一脸感动的说:“娘终于看到你了,你们婚礼我因某些原因不得已耽搁了,我儿少廷,打小是个不爱说话的,又有主意得很,从不听劝,那性子也不知随了谁,人倒是个知冷知热的,也洁身自好,这都二十多岁了,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十五岁就上战场,这么年受了不少苦,为娘的也心疼。往后啊,你多心疼心疼少廷,好好跟少廷过日子,早日给娘生个大胖孙子。”
虞烟:“……”就说这些!?
秦氏口干抿了口茶,又委婉的说道:“娘知你身份高贵,是皇城公主,我儿啊固执,有些事得你多引导引导。夫妻本是一体,要相互体谅。”
她早知道,从这漠北王府的牌匾换成君上府起,不管外头,还是里头,都说得绘声绘色,傅少廷计划着攻打进京称帝。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没一天睡过好觉,这不是造反吗?
是要遭天下人唾弃的。如今京城下旨赐婚,是多大的荣耀啊,她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竟然公然与公主分开居住,这不是明着不把皇威当回事吗。
秦氏急啊。她就希望儿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不要太在意名利和地位,够高了够高了。
她来找虞烟,也是希望公主看在她态度好的面儿上,不要跟傅少廷生气,更不要跟京城那边报信,最后弄得大动干戈,她儿也落不得好。
“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今儿个少廷回来了,我就训斥他去,你也别生气。往后好好过日子。”
虞烟不知说什么,只得愣愣点头。
她很不解秦氏的动机是什么。
该说的都说完了,秦氏出了北苑直奔东苑。秦氏平日里也是个安静的主,东苑的管事便把她领了进去,陪她在客屋聊天,等着傅少廷归。
差不多半个时辰,傅少廷回了,听说秦氏来找他,眉头一蹙,紧接着加快了步伐。
见君上归了,管事自觉退下了。
秦氏缓缓起身,笑着说:“少廷你回来了,还没有用膳吧?”
傅少廷并不想废话,“你找我何事?”
随即找了个地方坐下,伸手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他对这个亲生母亲没感情,只记得小时候漠北王常在外打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不在府里,秦氏被王氏欺负了,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只会躲在屋子里哭,哭累了嗖饭也吃,吃着吃着又哭,从不敢去争。
他不吃,饿死也不吃,是徐嬷去悄悄找东西给他吃,冷了,也是徐嬷将碎布缝缝补补给他穿着保暖,随着年纪大了,他会在漠北王面前告状,王氏也会忌惮几分,再然后,他羽翼丰满,掌管了君上府,王氏等人也受了不少苦。到如今,互不干涉,别来他面前碍眼便成。
秦氏思忖了一下,轻声说:“少廷,你听娘一句劝,既然成婚了就好好待公主,在漠北,你是君上,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做人万不能贪心,更不能起造反的想法。”
闻言,傅少廷冷声,“回去。”
秦氏哭着跪下,“少廷,娘求你了,娘今日去了北苑,那公主是个好孩子,温柔知礼,又长得好,哪点配不上你,你要如此冷落人家,人家公主屈尊嫁到漠北来……”
“来人,将秦氏送回去。”
“少廷,娘求你了。”
下人应声,而后将秦氏强送回西苑,屋里终于清净了,傅少廷的情绪却被搅得乱糟糟,眉宇间一片郁色。忽地,门被推开,他瞥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君上不必烦恼。”
见是林长吏,他收了眼里的厉色,温声道:“林长吏坐,前来何事?”
林长吏是傅少廷最为欣赏及信任的一个幕僚,五十出头,留了一把胡子,此刻笑着抚了抚胡子,轻声说:“秦娘娘说的话,我无意间听到了。”
“君上不必忧心,既京城送女求和,必是沉鱼落雁,性情温和之人,今已是君上妻,为何不用?”
“美人有毒。”默了会儿,傅少廷敞开心扉说:“更何况是枕边人,林长吏能放心?”
“君上能征服千军万马,还怕征服不了一个女人?”
傅少廷:“……”
过了会儿,林长吏又抚了抚胡子,别开眼,轻咳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君上到底是个血性男儿,如此清心寡欲不可。”
傅少廷知林长吏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半天才憋出四个字,“长吏多虑。”
话落,疾步便出了使他沉闷得透不过气的屋子,又不知能去哪?站在台阶上,悠悠看了眼北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