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饲养手册》客乡书生

4、甜豆汁

　　“阿婆，一碗甜豆汁！”热闹的西市大街上人来人往，松子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个空位，日头正大，热浪从地面涌上来，晃得人眼晕，他缩在墙边阴凉处，扯着衣领子呼哧呼哧地打着扇。

　　也不知道老大和孟爷怎么想的，这么热的天让他出来招人，上个季度帮子里才和北面马贩子抢地盘打了一仗，没了三个兄弟，又走了五六个，虽说这开门做生意，有去有留都很正常，可前儿听说接了个大单，雇主催得紧，帮子里着急用人。

　　“松子哥，昨个儿我们在桥头等了一天都没人来，今个儿能有人吗？”说话的是个八九岁的娃娃，瘦瘦小小，顶着个大脑袋，大伙儿都喊他“豆芽儿”。

　　“哎，我看悬。”不等松子接话，豆芽儿又摇头晃脑，学着孟爷说话的语气自言自语，“帮里才死过人，谁敢在这节骨眼上进帮。”

　　松子低头不语，呼噜呼噜喝完豆汁，拿袖子往嘴上一抹，“走走走！开工开工！"”

　　“别啊别啊！哥！我的豆汁才上呢！”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瞅瞅你脑袋都成啥样了！我告诉你，你那大脑袋都是喝这玩意喝大的！”

　　豆芽儿被踩到痛脚，气的脸红脖子粗，“我脑袋才不大呢！你太坏了！我以后不和你出来了！我要回去跟老大说你又欺负我！”

　　“多大的人了还告状……唉唉唉，你哭啥！”就知道哭……憋了一肚子气的松子转身迎面撞上个人，装在袖口袋的告示掉了出来，被来人一脚踩了。

　　他堵在胸口一整天的闷气登时有了发泄的口子，“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啊！”来人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袍子，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很久没吃好饭的样子。

　　原来是个乞丐，松子不想和乞丐一般见识，老大说了，欺负弱小不是他们马帮汉子做的事。只是以后出门可得看看黄历，今个儿流年不利，还是趁早打道回府的好。

　　“娘子，我想喝那个……”

　　松子正捞坐在地上哭的豆芽儿呢，就听见刚刚那乞丐来了这么一句，他的内心万马奔腾，这世道，连乞丐都能讨着媳妇了？

　　松子悄悄扭头去看，正好对上卫婵的目光，卫婵手里拿着捡起来的告示，“请问，你们马帮收女人吗……”

　　松子：…………

　　“所以，这就是你带他们来的原因？”成震，马帮头领，三十出头的年纪，方口阔鼻，留着短须。

　　濮汶马帮，衡阳府最大的走马帮派，秋季从草原牧民手里买马，冬季运回南边卖掉，低买高卖，赚的是差价，而在春夏两季就靠着运送货物维持开销。

　　“老大，她会轻功，嗖的一下就跳到墙头了！可厉害了！”豆芽儿显然已经被卫婵折服了，像只跟屁虫一样粘着，要不是齐陌护的紧，一准儿就抱上大腿了。

　　一旁的松子没呛声，成震就晓得那小子所言不虚，这女子当真有些真本事。这段时间里帮里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前些日子又出了那样的事，一时间召不来什么人，可若是招了个女人进帮，传出去旁人指不定要怎么编排，觉着他马帮无人，连女人都得抛头露面。

　　“成帮主，我听这位小兄弟说帮里现在接了不少生意，个个都是大主顾，轻易得罪不得，实不相瞒，我与夫君皆是被人陷害沦落至此，夫君痴傻，我二人又身无分文，恳请帮主施以援手。帮主若是担心我女子身份不便行走在外，我可假扮男子，我二人并不久留，待赚足了盘缠便告辞，绝不多生事端。”

　　卫婵说的情深意切，豆芽儿也在一旁起哄，“帮主，你就同意了吧，婵姐姐可厉害了，比帮里好些人都厉害！”

　　还婵姐姐，一旁的松子默默翻了个白眼，很是鄙夷豆芽儿的软骨头。齐陌也觉着这大头小子可真烦人，老是缠着他娘子，是在太讨厌了！

　　成震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向来只以武艺论高低，若这女子真能有一技之长，收留一段时间待度过这段时日也未尝不可。

　　他略微思酌了一下，“若你能在我手下过上十招，我便允你。”

　　“十招，就她？不可能！”松子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帮主的武艺是全帮最高的，没人能在帮主手下撑过五招，这女子，十招？他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婵姐姐，我信你！”豆芽儿连忙顺竿爬，表忠心。“松子哥一向脑子不好，婵姐姐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多谢帮主！”卫婵不知道这马帮帮主武艺究竟如何，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末了，还对豆芽儿笑了笑，“也多谢豆芽儿。” 松子看着齐陌要吃人的目光，心想，这倒霉孩子谁爱管谁管，都不知道避讳有夫之妇的。

　　“如此，松子你便带二位下去休整一下，申时三刻，后院武场，咱们手下见真章。”
　　“多谢成帮主！”

　　“婵姐姐，我们帮主也可厉害了，去年和北边马贩子抢地盘，帮主一个人能打十个！”豆芽儿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嘴里一刻也没闲着，不一会儿就把马帮的老底都抖落个一干二净。卫婵心想，得亏这孩子不是锦衣卫的，不然就这大嘴巴，舌头都给他拔了。

　　齐陌挡在豆芽儿和卫婵中间，豆芽儿稍微靠的近一点，齐陌就护犊子一样瞪着他，豆芽儿也不怕，还非要靠的更近一点撩拨他。

　　松子瞧着这男人果真是个傻的，不过倒是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他们马帮还一大堆打光棍的呢。

　　说话间，四人到了一处院落，院子很小，三两间房，“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整一会，过会我会让人送吃食和热水过来，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有劳松子兄弟，也多谢豆芽儿。”

　　豆芽儿嘴一咧，刚想说什么就被松子连拉带扯拖了出去，卫婵看着两人走远，没了踪影。一下子瘫坐在院里石凳上，才从山里出来没两天，又要动刀动枪，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两人洗漱完出来，卫婵换上松子特意为她准备的男装，她原本个子就高挑纤瘦，又在山里呆了好些时日，黑了不少，略微收拾收拾还真像个少年郎。齐陌瞧着媳妇一马平川的胸前，无比怀恋以前那个香香软软的娘子。

　　后院练武场 成震正在舞棍，一招一式都极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是常年实战才能练出来的外家功夫，讲究的是快，准，狠。
　　孟爷坐在树荫下的竹椅上，左手端着个紫砂壶，右手打着大蒲扇，周围蹲了好些汉子。
　　一汉子问孟爷，“听说今个儿来了俩人想入伙？” 旁边立马有人接腔，“是啊是啊，不过今个儿来的人可不一般。”
　　“怎么就不一般了？”
　　“今个儿来的人你们帮主要亲自把关。”孟爷嘬了口茶，慢悠悠道。
　　“哎呦，这倒是新鲜。”孟爷一句话勾的大伙儿都好奇起来，突然有人往拱门那儿一指，“你们看，是不是就那两人！”
　　“哎呦呵，就这小身板，帮主莫不是脑子被马踩了！”
　　“王大，你这嘴迟早要被帮主给撕了。”
　　“来了，准备好了吗？"成震把棍子一丢，”比什么，你选一个。"
　　“比剑吧。”卫婵不知成震的武艺深浅，保险起见还是用她最拿手的为宜。
　　齐陌被豆芽儿拉到一边，选了个最好的观赏点坐着，有人想和齐陌搭话，无奈齐陌只顾看着卫婵，理都不理。
　　场上已经开打。 “得罪了！”卫婵先发制人，长剑如蛟龙出海，来势汹汹，成震侧身避过，几步跃至卫婵后背空门，直取后心。
　　卫婵弯腰扭身，后背几乎贴上地面，自成震下盘上刺，成震以剑支地，整个人从卫婵剑尖上险险跃过。这女子，好生厉害的轻功。
　　他不敢轻敌，稳扎稳打，不一会功夫就过了五招，两人势均力敌。围观者皆是大气都不敢出，真是人不可貌相。
　　又过了两招，他发觉卫婵的攻势以不如前几招般凌厉，剑身略微颤抖，猛地发力压住卫婵刺过来的剑，成震用力缠绕剑身，两把剑在空中划出数道银白光圈。
　　卫婵觉得成震力气甚大，自己的剑把被死死压制住，几欲握不住剑柄。无奈之下，卫婵只得将内力注入剑把，强行破开。
　　两人皆被内力震开，卫婵暗暗动了动麻木的右手，暗道不妙，毫无知觉的右手无法再提起剑柄。
　　“就剩两招了，帮主你行不行啊！”周围的汉子热血沸腾，更有甚者，居然开了个赌局。 齐陌注意到娘子悄悄的换了左手，右手垂着，好像提不起来了。 成震也发现了，他不再防守，主动出击，卫婵虽然竭力防守，还是在第十招被挑掉了剑把。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插入地面。
　　“真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围观者皆为卫婵感到可惜。
　　“我认输，帮主果然人中豪杰。”虽然可惜，卫婵也愿赌服输，"叨扰帮主，实在过意不去，今日之恩，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谁说让你走了，这么俊的轻功不要是傻子，明日就来堂子里报到吧。”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卫婵有些动容，“多谢帮主！”
　　豆芽儿也乐的一蹦三尺高，大家伙儿都由衷地感到高兴，帮里又来了位兄弟，这兄弟还有一身的武艺。
　　“哎，你媳妇真厉害！”豆芽儿扭头去和齐陌说话，原本坐着人的位子上空空如也，人呢？
　　再往场上一看，豆芽儿差点没厥过去，齐陌拎着把剑去找帮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