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戈万里

3、第 3 章

　　表姐最关心的事，不出纪靖柔的预料。
　　还是长平帝有没有给灵王纳侧妃的想法。安武公主什么时候封王或者有更大的机缘，谁家的女郎有幸得到殿下垂青。襄临郡王身份尊贵，年纪也不小，是不是该考虑终身大事......最近又有长平帝和王皇后面和心不和的传言，在庄子养病已久的钟淑妃却频频得到苏太后的赏赐，太后娘娘是否另有深意。
　　一盏茶见底，表姐的嗓子也哑得不像样，纪靖柔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阿柔，宁远侯老夫人半个月后六十大寿。”表姐从袖袋中拿出散发着淡淡花香的精致请帖递过来，意有所指的道，“你最近不是交了新朋友？正好带过去看看。”
　　纪靖柔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嗤笑，“怎么看？谁看谁？”
　　表姐随手将帖子放到侧案上，亲昵的捏了下纪靖柔的脸，嗔怪道，“问我做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那就不去。”纪靖柔拿起侍女端来的茶，毫不犹豫的泼在请贴上，脸色忽然冷凝，“毕竟有过议亲的传闻，万一让玉郎误会怎么办？”
　　温热的茶水顺着精致的花纹飞溅到纪靖柔和表姐的手背，虽然不至于疼，却在娇嫩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红的痕迹。
　　茶盏重重的落在侧案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随即而来的是诡异的寂静。

　　不知过去多久，表姐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起身。
　　她绕到纪靖柔身边，满脸心疼的托起沾染上红痕的手背，“怎么如此大的气性？可是谁说了什么闲言碎语或不长眼的去找了玉家郎君的麻烦？”
　　等不及纪靖柔回答，表姐又转身吩咐侍女，“还不快去拿冷水给阿柔洗手，别忘拿药膏来。”
　　回头见纪靖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见喜怒，表姐不知为何忽然心虚的厉害，也冷下脸，“难道是宁远侯府胆大包天，明面上请我递话，想要打听你和玉家郎君究竟是怎么回事，私底下却去找玉家郎君的麻烦？”
　　表姐越说越气，怒发冲冠，“好啊！竟然敢在我面前耍这等两面三刀的把戏，看我不揭了他们的脸皮！”

　　话毕，不等纪靖柔有回应，表姐已经掀起袖子，风风火火的转身往外走。
　　她从小与纪靖柔作伴，也学过几年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发起怒来理智全无，身上更是多了股一往无前的莽劲。
　　饶是端着水盆急匆匆赶来的侍女及时躲避，也只是堪堪躲开她而已，大半盆冷水都扬到了她身上。
　　纪靖柔闭上眼睛，不忍多看表姐落汤鸡般的凄惨模样。

　　表姐却没因为区区冷水停下，她推开连忙放下水盆过去给她擦裙摆的侍女，依旧惦记着去找宁远侯府算账。
　　纪靖柔亲自拦住表姐，平静的道，“算了，宁远侯没有戏耍我们的胆子，也没对玉郎做什么。”
　　“......”表姐动了动嘴唇，终究没发出任何声音，任由纪靖柔牵着她手的力道，去客房洗漱、换上干爽的衣服。
　　好在纪靖柔说算了，就是真的没生气。
　　不仅毫无芥蒂的陪她打发洗漱、重新梳妆的时间，还亲自为她簪了朵新开的茉莉，眉宇间依稀能捕捉到淡淡的悔意和愧疚。
　　表姐这才松了口气，又担心是不是有人给纪靖柔气受，才导致纪靖柔的反常，旁敲侧击半晌，终于彻底的放下心。
　　久而久之，她也就忘了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可惜表姐不知道，她千方百计的哄纪靖柔开心的时候，纪靖柔心中除了悔意和愧疚，还有期待。
　　她终于彻底放心，在回府的马车中露出稍显疲态的笑容时，纪靖柔眼底的期待也彻底消失。

　　.

　　因为表姐，纪靖柔去找玉琢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两个时辰。
　　玉琢的反应却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只在纪靖柔靠近的时候抬头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勤勤恳恳的耕地。
　　纪靖柔见状，心情更差。
　　根据宣威的秘籍推断，她来晚了，玉琢没有任何反应。代表玉琢根本就没有期待她来，等于这些日子培养感情的效果为零。

　　生活没有因为玉琢的出现有任何改变。

　　纪靖柔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既然她的生活暂时没办法改变，那就让玉琢好过点。
　　夫妻一体，好运迟早会转到她身上。

　　玉琢垂头盯着手臂上的纤纤玉指，目光瞬间幽深。
　　他告诉自己。
　　这是有很多糕点，需要试毒的公主。
　　紧绷的手臂逐渐放松，手心的异样也越发清晰。
　　镐头的木杆被他握断了。

　　在烦躁和心烦意乱中拿定主意的纪靖柔丝毫不知道，她刚与危险擦肩而过，轻声细语的道，“你想吃什么烤肉？我让人送工具来。”
　　玉琢的喉结明显的滑动了下，面色沉重的摇头，“我要服役。”
　　“哈！”纪靖柔连忙抬起捏着帕子的手捂嘴。
　　小阿婆养的那只肥猫每次吃鱼的时候，也是这般，满脸的痛苦。
　　然而肥猫是不想吃，忍不住吃，最后不得不吃。
　　玉琢却是想吃，不能吃，不得不忍着。
　　啧啧啧，真可怜，还不如猫。

　　有了更惨的实例对比，纪靖柔突然觉得没那么糟心了，却难免因为发现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产生愧疚。
　　她轻咳了声，加大手上的力道，拽着玉琢往院里唯一的凉亭处走，“没事，让我的护卫替你服役。”
　　“谁？”玉琢纹丝不动，连抬手的幅度都没变。
　　纪靖柔愣住，再次对玉琢刮目相看。
　　她对玉琢的第一印象是误入人群的野兽。
　　第二次见面之后，玉琢在她心中最深刻的印象虽然还是凶猛的野性，却不再疯狂。
　　如今看来......嗯，警惕的有些可爱。

　　机灵的护卫见状，立刻争夺替玉琢服役的名额，靠近玉琢时却不约而同的停在三步之外。
　　纪靖柔随手指了最近的那个人，“让他来！”
　　玉琢点头，弯腰放下镐头。
　　纪靖柔感受到顺着玉琢的手臂传来的力道拽着她向前倾身，不信邪的收回空闲的那只手也握紧玉琢的手臂，故意压上浑身的重量向与玉琢截然相反的力道用劲。
　　......
　　纪靖柔还是被弯腰的玉琢拽得倾身。
　　然而玉琢恢复到站立的姿势时，始终不肯放弃的纪靖柔却没后仰。

　　眼角余光瞥见躲在角落的玉离，纪靖柔挥了挥手，又指了名护卫去帮玉离干活。
　　“让世兄也歇歇，回、房......”见玉琢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专注的盯着火架上的烤肉，纪靖柔的语气越来越欢快，“喝口热汤！”
　　无论纪靖柔如何努力，依旧没办法改变她烤熟的肉片只是能吃的事实。
　　因此玉琢吃完黑红相间的肉，面无表情的说‘好吃’时，纪靖柔心中盈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可惜感动来得快，走得更快。
　　吃过侍女做的烤肉之后，玉琢就再也没看过纪靖柔手中的肉，甚至在纪靖柔夹起熟肉试图递给他的时候，起身后退两大步，挪到距离纪靖柔最远的地方坐下。
　　诚实的令人讨厌。
　　纪靖柔默默提醒自己，她和玉琢吃烤肉的初衷。
　　让玉琢高兴。
　　让玉琢高兴。
　　让玉琢高兴。
　　不是折磨玉琢。
　　她恶狠狠的撕咬口中又干又柴，仿佛肉干的不明物体，还是觉得委屈。
　　早知如此，她和玉琢一样等着吃就好，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好不容易消灭自己造下的孽，纪靖柔被噎得直翻白眼，连声让侍女去拿酒。吃烤肉，就是要喝酒才对味。
　　然而先送到她面前的却不是酒，是肉。
　　香气扑鼻、肥而不腻，可谓色香味俱全。
　　端着肉的人是玉琢。
　　他说，“你先吃，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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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纪靖柔：我也不饿，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