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梦记》和歌

15、托身之道

　　慧音看着他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学堂里的孩子，回家被父母联合修理的场面，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墨瞳上神的真身是重明鸟。但是墨瞳上神殒灭之前，割断了真身与元神的联系，应该是于您另有安排。只是，似乎出了岔子……”

　　墨桐越听脸色越青，慧音越说声音越小。

　　无南只好继续问，“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慧音摇头，“若是阿墨有真身依托，我倒是可以一眼瞧出来。可是如今，我看不到她的真身，那便是墨瞳上神当时的安排出了意外，没有成功。这个，我就没办法了。”白泽天生的能力，就是生而知之，可识千万妖怪精灵。可如今，墨桐没有便是没有，他总不能胡乱编一个。

　　墨桐抹了一把脸，“如果说她已经有了安排，又是在西月峰那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会出意外呢？”

　　按照人参精不息的经历来看，最起码从它见到墨瞳的最后一面到她醒来的时候，这数千年，西月峰一直是平静的。墨瞳的赫赫威名，以至于数千年都没有妖怪精灵敢在怒归山撒野。也就是说，当年即便是有了变故，这个变故要么就是非常隐秘，要么就是极为迅速，所以连西月峰上的精怪们都没有察觉。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无南和慧音听。

　　无南点头，“确实是。天界众神殿的命灯因是与你的元神相连，所以也没有示警。故而这数千年，天界也无人知晓你出了问题。”

　　墨桐揪着发尾使劲儿绕圈圈，低头沉思。

　　无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我在人间遇见你时，你为何要收拾那个狐狸精？”

　　墨桐陡然眼前一亮，“是啊。那只狐狸精叫什么洮蕉的。我根本不认识它，只是经过那个地方时，闲来无事去听听戏，结果那个洮蕉一见我就跟见了鬼似的，所以我才诈它一诈。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忘了这一茬了。”

　　紧接着，她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在那个世界时，认识的一个好友交胡三儿，平日里行事就跟常人不太一样。我原来还以为她有什么奇遇，如今想来，搞不好也是一只狐狸精。豹宝便是当时她塞给我的。出事的那天晚上，天打五雷轰的场面我还记得，她当时非常害怕，说是‘他们快追来了’，他们又指的是什么人？”

　　这些事情，无南和慧音都是头一回听说，哪里能摸出什么头绪来。

　　无南想了想，“阿墨，不然这样，我们回头去青丘一趟，问问狐珠的长老，应该能问出些消息。”

　　“那个不急，”慧音插话了，“如今阿墨的元神已经快散架了，体内的灵气四处泄漏，要是再不找一个合适的身体，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掉到普通仙人的实力，拖得再久一些，就算以后修补起来，想要再恢复上神的实力，没有个数万年，是根本不可能了。”

　　我去！对对对，抢救一下的事情比较紧急，那个找人秋后算账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墨桐连连点头，“你们说吧，怎么办？”

　　慧音眨了眨眼睛，“第一个法子，看看如今仙界是否有哪位女仙正身怀有孕，阿墨你可以投个仙胎，元神在仙胎里静养，从头开始，你有如此实力的元神，修炼起来必然速度惊人。”

　　墨桐一愣，让她重新多对爹妈管教？还得从奶娃娃开始……“呃，还有其他方法吗？”

　　无南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墨桐瞪了他一眼，转头追问慧音，“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
　　“再有，便是重新给你造一个身体，但是毕竟造出来的身体，就算是有法力加持，终归是不如仙胎灵活。修炼起来，血脉不通，诸多不便。”

　　墨桐想哭，《西游记》果然骗人的，里面那个哪吒不就是用藕做的吗，打起人来火力输出不要太凶猛。而且这两个法子，她都不满意啊。

　　无南想了好一会儿，“那么墨瞳上神，当年的安排又是什么呢？”按照墨桐上神当年的脾气，估计绝对不会选这两条路。

　　慧音想了想，墨瞳上神的遗愿里似乎没有隐瞒这个意思，“当年墨瞳上神离开天界之后，之所以选择西月峰，就是因为西月峰其实是一处秘地。那里是梦貘一族的幻生地。而梦貘一族并非胎生，他们需要有强大的精魂力量，再加上集天地之力，和足够的机缘，才能够诞生。梦貘是幻生兽，并无父母，以梦为食，天生具有入梦的本领，若是强大的梦貘，则有控制人心的能力。所以我猜想，墨瞳上神当年是准备将阿墨转生成为梦貘。只是为什么没有成功，那就不得而知了。”

　　“需要强大的精魂，还需要天地之力和机缘？”墨桐倒吸一口凉气，“仙界哪位神仙管投胎，难不成我只能走这条路了？”

　　无南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着急。我们不妨去西月峰再看看，你的体内本来就具有强大的精魂之力，如果有我和慧音在一旁协助，若是真的能找到梦貘幻生的办法，未必不能成功。”

　　慧音本来就是天上地下数一数二的好脾气，无南是他的至交好友，如今他又看到了墨瞳身殒的结局，他自然自告奋勇地帮忙。三人说走就走，一路上，墨桐抱着豹宝，心中真是百转千回，谁能想到她竟然还能有此奇遇。

　　豹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乖乖地蜷缩在她的怀里，任由她抚摸着自己柔软的毛发。墨桐一想到说不定自己将来也有一身毛发，真不由得哭笑不得。

　　三人赶到西月峰的时候，正是月在中天。

　　豹宝睡了一路，这会儿精神十足，望着西月峰不时轻轻地啼鸣。在山谷里引起阵阵轻柔的回声。

　　无南带着她现身在半空，他朝下一望，“咦，居然有一座大阵。”

　　墨桐也往下看，却只能看到满山的雾气，哪里有什么大阵。唉，这种文盲无力感，可真是难受。

　　无南道，“走，我带你去看看。”说着，压下云头，便直直地往山峰飞去。明明前面就是坚硬的石壁，他也不曾慢下速度。
　　墨桐忍不住眼睛一闭，往他身边一缩，只觉得仿佛一阵轻风吹过，再睁开眼睛时，只看到了一处空间。

　　这个空间硕大无比，里面四处游离着五彩光华，还有数不清的星光点点。

　　无南抬眼四望，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果然精妙绝伦，阿墨，你可真不简单。”

　　墨桐苦着脸，“我深刻地感受到愧不敢当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慧音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陡然生变，一条火红的光影从那空间的深处迅如闪电一般，朝三人一兽袭来。便是无南心中早已提防，都险些没拦住。

　　那火红光影堪堪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轻轻摇摆着，像一条灵蛇。

　　“九极赤鸿金鞭？”墨桐心中立刻跳出了这个名字。

　　那条火红的光影抖得更激动了。

　　无南松开了禁制，它立刻扑向了墨桐的怀里，绕着墨桐不断的游走，亲昵又不舍，宛若一个被舍弃的孩子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墨桐不知道怎的，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低落在那火红的光影上。
　　那光影仿佛被烫着了一般，先是停了一下，然后陡然发力，把墨桐缠了个死紧。

　　墨桐？！“救命啊！勒死我了！”

　　九极赤鸿金鞭像个耍脾气的小孩，紧紧地箍着她，就是不松开。

　　一场情深义重的重逢，就这样变了小孩子耍脾气的闹剧。慧音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无南也无奈，“你哄哄它吧，它也是许久不见你，想你了。”

　　墨桐只好轻声哄它，信誓旦旦，以后走到哪里都不会再把它丢下。九极赤鸿金鞭这才慢慢地松开她，然后缠在了她的左臂上，拖着她要向前走。

　　无南忙道，“跟着它，看它要带你去哪里。”

　　金鞭带着他们向下飞去，一路上，那些游离的华彩越来越浓郁，到了最后，几乎已经浓郁成了液体。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棵树。

　　通身碧绿，从树干到枝叶，有无数的光影游走。

　　慧音大惊，“反魂？”

　　反魂树枝叶轻摇，仿佛在向他们问好。

　　慧音有生而知之的本领，见到了便知道它是反魂树。但无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上古奇树，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来，还伸手摸了一模。

　　那树枝冷冽坚硬，有寒玉的感觉，可是在一个枝头，却有着折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