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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金沙兰 ...

  •   祁满儿心里咯噔一声,望着来人。

      说是人却也算不得是个完整的人,祁满儿探了一道目光过去,这东西双目泛白,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阴翳,面黄腊瘦,原本长着一双手臂的地方被那阵怪风吹起后空荡荡飘散开,像是把披风硬套在竹竿上,怪渗人的。

      小侯爷素来眼中容不得脏东西,厉声喝道,“这是哪里来的妖人?青天白日跑到丞相府撒野来了?”

      祁满儿却奇怪,外面日头正好,鹤汀院晒了不少她珍藏的符箓,闲来无事给前厅也贴了两道。没道理有妖魔硬闯符箓却没有发动的道理,莫非眼前的这位未沾半分鬼气,却是邪门地很。

      那东西目光一转,明明是个瞎子,却好像能看见祁满儿一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东西笑得开怀,“是位妙人。”

      丞相冷冷道了一声,“拿下!”

      那些侍从便义无反顾扑了上去,却一个接一个甩了个狗啃泥。

      那一团斗篷包裹死气沉沉的东西丝毫不受影响,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要教屋子里的宾客心往上提三分。

      走得近了,那东西就开口了,“我家主子此番派我等造访,一为贵国丞相寻回三小姐贺喜,二则,不知丞相大人对凶灵坞的贺礼可还看的上眼?”

      四皇子见多识广,淡定从容放下了酒杯,“凶灵坞的使者?”

      “殿下英明。”那团东西谦和有礼,众人谈之色变。

      祁满儿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地方,狐疑地打量着没个人的神色,丞相仍旧是冰冷冷的态度,想来这份贺礼,便是住四交道鬼了。这东西差点就要害了她这位刚寻回的丞相爹爹的性命,朝堂庙宇皆是闭口不提,这团东西上来便直取命门,想来不是省油的灯。

      小侯爷恨恨说道,“你这鬼东西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一国丞相!”说罢吹了一口气弹了一下佩剑冲了出去。

      祁满儿暗叫不好,手中结印,却来不及阻止那柳衣公子。

      那无臂盲人轻蔑一笑,轻轻说道,“你要倒霉。”

      他说的轻柔,像是一位女子唤着孩童入眠,小侯爷还没有定睛看清,一朵微弱的萤火钻进了他的眉心。小侯爷当场凄厉惨叫,应声倒下。

      祁满儿大喝一声,“休要猖狂!”朱心丹火气势汹汹向那团东西扑过去,总算是点着了他大半的衣衫。

      无臂盲人颇为满意看着自己被点着,不慌不忙,也不去拍。

      “不愧是修真之人,散仙也做不到灵气化形的地步吧?”

      祁满儿却是额心渗出细细的薄汗,心想我的陵光姑奶奶!要命了这朱心丹火竟然这么彪悍,马达这么给力,耗损的灵气自然也不少。祁满儿苦苦修炼换来的灵气,这么一掌打出去便耗损了一小半。

      饭可以乱吃,大招不能乱开!祁满儿发誓,以后除非紧急情况,绝不用这招。
      因为祁满儿面上系着薄纱,看似若无其事,实则紧张握了握掌心一层热汗。面子还是要做足的,当即冷喝,“与你何干?还不速速退散!”

      话未说完,那鬼东西在一片火光中肆意跳跃,最后只剩下一块烧焦的破布,舛舛的笑声回响不绝,令在场的人都毛骨悚然。

      小侯爷的情况不是很好,丞相大人叹了一口气,“这怎与安南府上交代?”颇为头疼。

      四皇子起身,“丞相大人不必忧心,既是凶灵坞的邪祟,也只能怪小侯爷有勇无谋自取灭亡,我自会将人带回去,只是……”

      四皇冷冷略过祁满儿,祁满儿刚刚应激反应在凡人面前用了朱雀卵附带的御火能力,此时回想起来,又一阵头皮发麻。

      四皇子没有咄咄逼人,宽袖锦袍一摆,从容说道,“想不到三小姐的修为如此了得,不愧是得了仙缘的贵人,今日谢过三小姐的救命之恩。”

      经他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么多丞相府的精兵锐卒拦不住那鬼东西,却被三小姐轻易化解了。若是那鬼东西起了歹心,这一屋子的人恐怕走不出丞相府,事实上,凶灵坞连一国丞相都敢狠下毒手,他们充其量不过填数的。

      于是众宾客纷纷起身,对着祁满儿只当是神灵一拜。

      “早听闻丞相府的三小姐深明大义,菩萨心肠。老朽这条命今日就算是捡回来的,三小姐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华晖府定当万死不辞。”

      “是啊是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妻妾儿女,若今日栽在这里,她们可怎么办哟!三小姐仁慈,若是有什么帮得到的地方尽管提。”

      祁满儿没想到局势会演变成这样,错愕望着丞相大人,只见他微眯着修长的眸子含笑不语,轻捻胡须。

      这么一场闹剧之后,众人都恍悟自己捡回一条性命,这些王侯贵眷哪个不是爱惜自己性命的?此后只怕是将祁满儿当成救世菩萨供着也不为过。四皇子将自己捧得这样高,究竟何意?

      之后的歌舞,若是若是还有闲心看得下去便是有鬼了。那些宾客留下贺礼,讪讪编造着借口离开,什么老母亲咳喘又犯了,妻妾又发生矛盾了,家里的小公子又哪里哪里不听话了,理由不管有多荒唐都是着急想走,生怕那无臂怪人卷土重来。

      四皇子是早走了的,因为小侯爷倒下毫无征兆,请了丞相府的大夫临时会诊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小声交谈,摇头叹息。

      苏安杰虽贵为四皇子,平时能不动声色掩饰自己的情感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还能淡定自若,祁满儿就有些怀疑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像传闻中那般是要好的同窗。

      “殿下,我可以探望小侯爷吗?”久不出声的祁满儿轻轻说道,偏院的人都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她。

      “你?行吗?”苏安杰狐疑望她。

      祁满儿目光没有躲闪,直视四皇子的眸子,那里面似乎有一道精锐的光,冷淡又不失凌厉。四皇子不言有他,让出身来。

      丞相大人也是在场的,一言不发,直直望着祁满儿探病的动作。

      老实说,祁满儿把脉的动作不对,将小侯爷的眼皮翻开动作也是简单粗暴,半晌之后起身松了一口气。

      丞相大人的心却揪了起来。

      “如何?”

      祁满儿答,“只是中毒而已。”

      满屋子都是黑线。

      三小姐,话不要说得这么轻巧啊哎哟喂!人到底能不能救才是首要的事情啊!

      “中的什么毒?”四皇子问道。

      “金沙兰。”祁满儿回答。

      有位大夫轻咦一声,众人便望他。

      那位大夫取来银针,舌头打结说道,“此、此草产鬼方山中,得山川瘴气而生,花含剧毒,名兰花瘴,中者烦恶、头痛,渐至昏迷,毒发无药可救。急取其根捣汁,抹鼻孔,得嚏可解。”

      众人为难,“既是毒物,从哪里得?且不说鬼方山在哪,现在出发怕是回来的时候小侯爷尸身都臭了。”

      想想这样诅咒小侯爷不太好,干脆又都闭了嘴。

      祁满儿见他掏出粗细不一的一排细密银针,眼中一亮,“正合我意,那位老先生,劳烦银针借我用下。”

      那大夫还以为祁满儿是用针的高手,赞缪道,“咱、咱们这么三小姐真是神人,银针也能用得如此娴、娴……”

      他想说娴熟,硬生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瞠目结舌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祁满儿哪里是用针?抓了最粗最锐利的一根沾点宁心露水,十分粗暴扎在小侯爷的眉心。错不了,刚刚她看见荧光从这里进去,想来金沙兰是被那妖人炼成了瘴气,轻易就能进入人的身体。

      那瘴气经宁心露这样的仙物净化,只是一道微弱的萤火,亲昵蹭着祁满儿的手心。

      “乖,给大哥哥解毒。”那荧光乖巧钻进小侯爷的鼻中,翻云覆雨。

      小侯爷原本中毒嘴唇发紫,这番都呕着嘴巴一派痛苦挣扎,点了美人痣的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

      小侯爷张大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

      小侯爷的侍从连忙在床边哭闹,“唉!侯爷啊!老奴对不住您呐!”

      四皇子皱着眉头,让人去探,祁满儿双手环抱望着这番场景,“死不了。”她淡定自若道。

      大夫人唯恐不及,之前祁满儿治丞相大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派不靠谱吊儿郎当的模样,若非是见过祁满儿的神通,她大概是要将祁满儿这个意图谋害丞相跟小侯爷的胆大包天庶女就地处决了。

      “啊嚏!”

      小侯爷一个喷嚏打得震耳欲聋,不仅如此,还有些青黄浓稠的液体飞溅而出,那下人来不及躲闪,一脸温热,愣了半天,思考着人生。

      祁满儿早早闪开了,掩面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看,这不就好了。”小侯爷打了个喷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这时候两眼一翻又晕死过去,大夫胆大上前把脉,确实已经没有中毒的症状了。只是小侯爷毕竟是名门望族的公子,眉心扎了这么粗一根银针实在是有碍观瞻,取下银针,眉心已经是一个深深的血窟窿了。

      众人看向祁满儿,脸上不约而同写着两个大字:真狠!

      祁满儿轻咳一声,“人命关天啊!我要挖出那毒障,深了才有效果。”

      四皇子幽幽来了一句,“是么?我怎么看那荧光出来之后三小姐又约莫扎深了几分?”

      祁满儿微微一笑,“我那是怕毒障没有排干净,这位殿下你不要乱讲,你又不懂这些,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不管祁满儿是不是想要报复堂前小侯爷拿她跟她大姐刻意攀比的事情,总归是捡回了一条命,四皇子拱手作揖,“如此,谢过祁三小姐,人我就带走了。”
      祁满儿团扇轻摇,“殿下慢走,有空常来。”

      苏安杰脚下踉跄一下,平定无事的模样,脚下生风。

      这个祁三小姐一回来就出了这么多怪诞的事情,仙缘也好,厄运也好,他只想离这个三小姐远远的。

      丞相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惊异的神情,自己丢在乡下的女儿突然多了如此神通,他竟也不闻不问,相比大夫人极为精彩的一张脸,丞相大人可真是太平静了。

      他淡淡说道,“三姐儿累了便去休息罢!前厅有你大哥照看没什么问题的。”

      祁满儿还真是累,心累!

      平白见鬼多了,她都不觉得稀奇了,可是转念一想,这是最繁盛的京城,有天子庇护,怎么还会有如此鬼怪横行市井?

      祁满儿唤了一声,“爹爹。”稚气未消脆生生的,丞相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望着她。

      祁满儿想问的是,那无臂怪人说的贺礼,丞相爹爹既然知道是致病的根源,为何还要留在身边?祁满儿之前也提过秽物的来源,丞相却不肯坦白,没道理在自己这个专家面前遮遮掩掩的,只怕祁满儿再问,丞相也不会答。

      于是脱口而出的话话锋一转,“大姐跟二哥什么时候回府?近日京城不太平,他们在外面总归是不方便的。”

      丞相亲昵抚摸她的额心,温热干燥的大手拂去她因施法脱力渗出的汗珠。

      “没几日,你有心了。”丞相回答。随后负手而去,祁满儿还是回到前厅坐下,光凭祁城一人应付不来,有人问起祁满儿这些年的际遇,大抵是想要打探她这仙缘的来源。

      祁满儿语气委婉,当真是将缘由说的模棱两可含糊不清,跟戏本子似的,声称自己也不清楚的,这仙缘说来就来,她有什么办法?

      “三小姐这些年在乡下,可有遇到过什么心仪的公子?”

      祁满儿脑子一白,梦境里蒲公英落地生根,漫天橘罗花瓣,还有老君那株成了精的垂丝海棠树,白衣公子有如泽世遗珠,风华绝代。

      她违心说道,“未曾。”

      宾客有呵呵乐道,“想必是那些凡夫俗子入不了三小姐的眼,三小姐远道赴京奔波辛劳,想来护送的人功不可没。”

      祁满儿脑海里蹦出一道背影,清冷明朗,佩剑而行,一双修长如玉的大手曾经挡在她的身前。

      祁满儿心虚,“是该……重赏之。”

      也不知也不知那位苏公子现在如何,之前他假扮过长贤王殿下的侍从,又有长贤王的信物,想来跟长贤王殿下约莫几分熟识,若是有机会见一见这位天纵奇才的小王爷就好了。

      宾客们又谈声论道,“说来也怪,最近病倒的贵人真是多得数不过来,前些日子小公主菱姬病倒耽误了和亲不说,就连一向武艺非凡的长贤王殿下都卧病不起好些日子不来上朝了。”

      旁边有人轻咳一声,这道声音立马就闭上了嘴。

      祁满儿狐疑,见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开口道,“国师也是神通了得的,若是宫里混入什么邪祟,定然是逃不过他的法眼的。”

      祁满儿还以为他们突然严肃起来是因为担心宫里混入妖魔,实际上是忘了自己跟长贤王还是有过一纸婚约的,这个话题被众人“是啊!是啊!”草草终结,这时候下人来报,在她耳边轻语。

      “贵妃娘娘来了,老爷请三小姐移步正堂见客。”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更一万三,好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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