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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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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布置考究的三层独栋别墅里。
年媱挽着妈妈的手臂,坐在沙发上不断撒娇央求。
“妈,好妈妈,求求你了,你就同意吧好不好,长这么大我都没独自离开过海盛,人家田芋已经一个人走遍大半个祖国了,难得这个暑假她没出去,我跟她一起去达骊你们不用担心呀,再说达骊还是去过的地方,你跟爸不是也很喜欢那里嘛,之前你还说以后去那边买房养老呢。”
杜秋晨被女儿晃得发晕,不过她仍然没有松口。
这两年,杜秋晨明显感觉原本乖顺听话的女儿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她开始向往那个父母羽翼之外的世界。杜秋晨当年博士毕业后才跟年禹平结婚,三十六岁生下年媱,在这之前,他们夫妻辗转许多地方检查身体,诊断结果都是并无问题。
那时杜秋晨已经小有名望,年禹平也是事业有成,唯独多年没有孩子这件事是两个人的心病。所以年媱出生后,喜悦不已的夫妻俩自然对女儿投入了更多的关注与呵护,相较于杜秋晨还算理性的教育,年禹平对女儿除了宠爱就是溺爱。
从小到大,年媱身后的追求者无数,小学六年级时,年禹平发现有男生跟踪女儿,第二天就到学校给年媱办理了转学,并且开始了更加周密仔细的保护行动,但凡有一点空,年禹平甚至都不会让妻子代劳接送女儿,从此之后就再没见年媱往家里拿过情书,那些对年媱有好感的异性同学都知道她有一个超凶的爸爸。
杜秋晨其实是觉得丈夫的过度保护有问题的,但这些年各种骇人听闻的新闻令她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在她了解的某些院校里就有女生受害的案件,只不过校方迅速妥善处理将消息封锁在了萌芽状态。
保养得当的杜秋晨看起来依然很年轻,并不像年近六十的人,但这个年龄该有的担心却一样也没少,比如,女儿以后会找个怎样的男朋友、是放任她自由恋爱还是在熟人圈里帮着物色、将来自己跟丈夫不在了,从小没吃过任何苦的女儿能勇敢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雨吗?
杜秋晨把自己问住了。
作为家长,再不放手的话,或许就来不及了。
“妈妈。”年媱搂着妈妈不断耍娇。
杜秋晨终于松了口:“ 去几天?”
年媱心中一喜,恨不得大喊几声耶。
“四五天?”小姑娘马上竖起右手食指改了口:“最多一周。”
杜秋晨近来也在反思,很多同事家的孩子都在国外留学,有的初高中就出国了。年媱之所以没出国,一是她自己不喜欢不想去,二则因为杜秋晨跟丈夫都不放心,并且夫妻俩一致认为国内更好,将来必定是外国人挤破脑袋想留下来的发展趋势。
不过只看那些孩子的独立性,肯定要比女儿强。
“要不等你爸出差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等爸爸回来?那还能有希望吗?他就算不自己跟去肯定也得派个秘书。
年媱心虚地说起谎话来,微噘着嘴,大眼睛水汪汪的,语气可怜巴巴:“田芋明天就出发了,后面她还有别的安排呢,等爸爸回来也来不及呀妈妈,我真的很想跟着她锻炼锻炼。”
“好了好了,”杜秋晨彻底松了口:“都被你摇晕了,去吧,最多一周,但是必须及时让我们知道你的位置和情况。”
年媱激动得叭叭在妈妈脸上亲了好几口:“没问题!谢谢妈妈!”
“这给你高兴的,一会儿你给田芋打个电话,我跟她叮嘱两句。”
年媱立刻从沙发上窜立起来,开开心心拿手机去了。
*
深夜,一辆没开警灯的警车正于宽阔畅通的街道上疾驰行驶。
“那女的也太疯了,不管不顾的,差点儿把我推楼下去。高队,咱去医院拍片检查检查吧,你这胳膊都肿起来了。”
高途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此刻无疑是他最放松的状态,但周身溢出来的清冷严肃感依旧令人觉得压迫。身上黑色T恤肩膀处已经破了,沿着颈肩开了挺长一道口子,半臂长的袖子被那根岌岌可危的细线拉拢着,随时都有彻底瓦解散开的风险。
上车前,消防支队的队长还扯了扯高途的袖子闹着玩儿:“高队,你这干脆散开按单肩抹胸穿算了,多时尚,来我帮你扯开。”
他送了兄弟一个字:滚。
衣服被撕坏了倒还好,高途感觉自己右半边脸火辣辣的,比发肿的胳膊疼多了。
高途睁眼看向窗外:“不用,这几天都挺累,赶紧回家。”
开着车的贺勇忍不住低声揶揄:“家里又没人等你着什么急,胳膊都什么样了还不上心。”
坐在后面昏昏欲睡的丁锦媛也忽然精神了,她倾身向前打算看一眼高途的胳膊,但没看见:“严重吗勇哥?直接开去医院带老大看看。”
贺勇正要应声。
“我小孩儿么还用你们带?困死了先回家,明天没恢复我再去。”
贺勇没敢违背,原路线继续行驶。
丁锦媛不放心地嘱咐:“那你明天记得去检查一下啊老大。”
“嗯。”
他又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贺勇跟丁锦媛都没再说话。
车里很安静,没一会儿就听见副驾位置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高途睡的很沉,头微侧着朝向窗外,线条流畅硬朗的轮廓在昏沉的光线里散发着禁欲的观感。他的眉睫黑密,配上那一双乌木眼眸,流转于其中的神色更显凌厉,鼻上山根高耸清朗,唇薄且嘴角微微上弯,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撕坏高途衣服、并且把他右半边脸掐扭得火辣辣疼的人,是个意图轻生者。
不是从局里出的警,是他们今天回到达骊进市区之后偶然遇上的。
轻生者是个年轻妈妈,抱着还没满月的孩子站上了十二楼天台。有围观群众报警,不过高途他们路过的时候同仁们还没到,情况危急,高途带贺勇上了十二楼天台,并交代丁锦媛在楼下接应其他警员。
天台上,从年轻妈妈声嘶力竭的哭诉中得知,月子还没出,丈夫出轨了,小三是她们家前后楼住着的邻居,被捉奸后那个男的反而诬陷妻子,说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高途不善言辞,攻克心理的任务就落在了贺勇身上。
贺勇苦口婆心、真情实感地劝,一边劝着,俩人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接近。但受害人并没听进去多少,她陷入自己的悲愤情绪中难以自拔,一心想着带孩子一死了之报复狗男女。
见劝慰手段收效甚微,高途逮住机会冲上去把她从天台边缘扛了下来。
贺勇迅速飞过来帮忙,孩子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被突然打乱计划的轻生者情绪异常激动,高途顾着孩子,暂时把孩子从妈妈怀里抢过来交给贺勇,被抢走孩子的轻生者立刻朝贺勇奔去奋力撕扯,抱着孩子的贺勇好悬没被她推下十二楼。
楼下救护车、警车、消防车呼啸而至。
高途命令贺勇先抱孩子下去喊人上来帮忙,等贺勇再看见高途的时候,这位全局最为英隽的队长就英勇挂彩了。
胳膊肿起来的部分是被那女的咬伤的,还有沿脖颈撕坏的衣服、火辣辣的右脸。
高途本来已经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将其控制住了,他打算把她带下楼再说,谁知她用力咬住了高途的手臂,并摆脱他的控制头也不回地跑向天台边缘,高途眼疾手快地回身追上她,一面厉声规劝一面拖着她重新回到安全区。
在这个过程中,高途的T恤被撕破,右脸也被胡乱抓扭了好几下。
好在这位年轻妈妈最终成功得救,受到惊吓的孩子也并无大碍,有专业的人对她进行心理疏导,妇联及相关部门也会对她提供相应帮助,这大概是最为妥善的结局了。
叮的一声。
高途醒来。
他那时而有网时而没网的碎屏手机又忽然连上网络了。
有一说一,手机并不是那位轻生者摔坏的,在她将它摔向水泥地之前它就坏了,前些天他们几个一直在外调查取证,高途的手机不慎落水,烘干后就连不上网了,只不过该女子又帮他把屏幕摔了个稀碎,从而坚定了高途必须换手机的决心。
这会儿微信提示音竟然响了。
高途把手机举到面前,眯着眼睛看——
“我今天给你寄了点东西。”
“收到以后告诉我一下,别运丢了我还不知道呐。”
“高队长生日快乐!平安健康、心想事成喔!”
又是那个小姑娘发的。
高途弯了弯唇。
还给他寄什么东西,真的是。
他们熟么?一点不熟。就是前年她来达骊玩儿,被掏了手机报警之后认识的。
高途记得她的名字,叫年媱。
很难不记得,她每次在微信上发消息的开场白几乎都是“高队长你好,我是年媱,我想请教……”
高途对年媱的印象也算深刻,长得可以说特漂亮那种,但脾气也是真的大,跟牙尖嘴利的丁锦媛吵起架来丝毫不落下风。
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高途扫了眼时间,都半夜了,回过去不知道她还得发些什么过来,明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