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观舟

11、chapter 11

　　尖叫混杂着金属物剧烈碰撞的响声，让火锅店内瞬间乱了套。
　　余小被许洲极为大力地揽进怀中，鼻尖充斥着男人身上的薄荷香味，一双眼睛下意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闭紧了。
　　等她回过神时，入耳便是周围寂静一刻后吵闹的人声。

　　“我的天不是吧，泼到了？”
　　“……那全是热油吧天呐，看着都疼。”
　　“这服务生怎么回事啊？”

　　余小心里一紧，猛地就要从许洲怀里挣脱开来，手下意识伸到桌面上去借力，却再一次被人拦住，然后紧紧握在掌心。
　　男人的手又大又热，根本不容拒绝，余小挣脱不开，整个人的重量和平衡全部依靠在许洲身上，她既不习惯这样，又对隐约感觉到的变故而担心害怕极了。

　　“师兄……”余小在许洲怀里焦急地叫道，声音有些微颤。
　　也就在这时，有人径直冲到了余小旁边。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您有没有烫伤–––”
　　“手不要碰桌子，没事的，慢慢起。”许洲同时低下头来对余小说，一边说，一边将握着余小的手展开来，给了她一个借力的平台。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余小借着许洲的力量迅速从他怀里站起来，花了几秒钟才让猛然间被蒙住的眼睛适应周围的灯光，然后看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家店的汤锅为了保证味道，在厨房内就已经被处理好了，端出来时是高热的油锅，这本身就是安全隐患。加上这家店店内繁忙又拥挤，上汤锅的服务生在没来得及清理的地板上踩滑，整锅火锅底油立刻朝余小的方向泼来。
　　许洲和余小就坐在长拼桌最边缘的那个位置，是他眼疾手快将余小拥入怀中，避免她的脑袋和脸首当其冲，但余小直起身体后，发现包包和衣服上还是被溅上了汤汁，背部光是碰到那块有汤汁的衣物，都立刻被烫地下意识挺直了。

　　这都是小事，让余小不可置信的是，许洲因为单手护住她，被汤汁溅了一溜，正正好环住手臂，这会儿皮肤已经开始剧烈发红，并且隐隐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旁边服务生手忙脚乱地拿来了冰手帕，余小瞪大眼睛之后，立刻问服务生哪里有凉水，拉着许洲快步走了过去。

　　许洲都做好要先安慰住小姑娘，让她不要害怕的准备了，没想到自己会反过来被她带着走，看着她坚定的背影，莫名有些愣住。
　　余小双手紧紧握住他，一只拉着他走，一只帮他按着手腕上的白手帕，时不时还从服务生那换一块。附近人多，她走路姿势急匆匆的，显然没有多好看，但许洲心下却还是发软。看着那个连后脑勺都好像变严肃了的小身板，忍不住笑了笑。
　　这笑容和之前的都不大一样。

　　“疼不疼啊？”冲水的时候，余小有些心疼地问许洲。
　　只要想到这伤是因为她受的，余小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愧疚。
　　“不疼。”许洲说。
　　余小：“那热不热？”
　　“还好。”
　　余小这才放心了一些，“先冲凉降温，一会让它自然干，你们叫救护车了吗？”
　　最后一句话是问旁边服务生的。

　　服务生已经在第一时间冲出去买烫伤药了，这会儿领班也跑了进来，都站在他们身边。
　　那领班心急，冲进来时就想把低头看伤口的余小推开，自己亲自处理，顺便看看怎么个情况。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碰到余小，就被许洲挡住。
　　那双眼眸睨下来，带着寒光。

　　这男人向来能不怒自威，正如第一次和余小见面时一样，那一身锋芒若不主动收敛，没人敢在他面前乱造。
　　旁人拉了拉领班，她才后知后觉退一步，目光落在那瘦瘦小小不起眼的小姑娘身上。
　　是不起眼，但处理起伤口来有条不紊的，面上挺急，手下却没有乱来。
　　而且那伤口领班看见了，没有太严重。

　　她心正要定下，正正好就听见了余小说要叫救护车，面色瞬间变了变。
　　“没叫吗？”余小问完之后久久没有人回复，皱着眉回头。

　　服务生小心看了眼领班的脸色。
　　那一锅滚烫的底油泼下去太吓人了，食客和食客之间坐得又近，当时整个大厅都在喊要叫救护车。他们也第一时间想打，可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就被领班按住了，说是要先看看情况再说，不着急喊救护车。

　　“是这样的，小姑娘。”领班清了清嗓子，有些尖锐的目光看向余小，企图从气势上压人：“我们店面呢正在营业，这会儿叫救护车肯定不大好，挺影响的，而且这位先生的伤势也没有那么重，您看这样，一会我陪这位先生打车去医院，医药费方面我们会根据医生开的明细合理报–––”

　　什么叫伤势没有那么重？
　　余小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对方的处理态度能是这样。那是一整锅热油啊，要不是许洲反应迅速，她这会都不知道是什么样，而且有客户受伤，第一时间不考虑受伤客户，反倒担心影响生意，这算什么？

　　余小还没来得及抗议，旁边许洲就打断了领班的说话声，“冲好了吗？”
　　是问余小的。
　　从最开始领班企图推余小，许洲冷冷望她那一眼之后，他的注意力就再没在领班身上停留过，刚刚领班说的一大串话，他也像没听见似的。

　　余小啊了一声看向许洲：“你不热了就差不多了，但我觉得它那个热油温度太高了，你之后可能会起水泡什么的，最好去医院看一看才比较好。”
　　“嗯，听你的。”许洲说着，收回了手。

　　“先生，去医院的话，我们–––”
　　许洲拉着余小转身就走，再一次没让领班把话说完，经过刚刚一路给余小递毛巾递冰水的服务生身边时，对他说。

　　“我姓许，让王明富半小时以后给我电话。”

　　王明富就是这家火锅店的老板，那服务生愣了愣，下意识转头看领班。
　　领班因为两次被忽视正有些难看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

　　他们走的时候，那个日本姑娘担心地送他们上了的士，一路都在用日语安慰余小。
　　余小听不懂，也笑着应下来了，偶尔问许洲要两句翻译。
　　许洲看着小姑娘不慌不忙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给翻译的时候，眼底的纵容都快要腻出来。

　　日本姑娘看在眼底，走的时候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是，“祝福你们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从最开始许洲要求换位置开始，这姑娘就觉得他两是一对。

　　这句话余小没听懂，许洲听懂了，还回过头来对日本姑娘笑着说了谢谢。
　　余小问他人姑娘说了什么。

　　许洲脸不红心不跳道：“她说祝我伤口早点好起来。”
　　余小恍然大悟，转头对那姑娘特别认真地用日文说了句谢谢。
　　然后和许洲说：“她心地真好啊。”
　　许洲点头：“我也觉得。”

　　·

　　火锅店不远就有医院，这会儿过了高峰期，路上没那么堵，去一趟医院挂急诊，处理完伤口正好半小时。
　　许洲手上被医生上了绷带，余小拿着单子去领药。
　　许洲就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半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王明富的电话打进来。

　　“哥，哥，哥，怎么回事啊我操！你烫伤没？去医院没？处理好了没？医生咋说？啊？”
　　男人粗旷的声音传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他问题一大堆，许洲却一个没回复，只冷声说。

　　“三件事。第一，给你面子我没让场面难看，第二，最多明天，这事肯定会上热搜，你自己琢磨怎么处理，第三，领班应变能力和问题处理能力太差，开了。”
　　“那哥你的手–––”
　　“挂了。”
　　说完之后，不等王明富说话，就将电话挂断。

　　没叫救护车问题其实不大，余小是过分关心，怕他情况严重，想要他得到最好的待遇，想他能立刻去医院。
　　余小的想法没错，领班身为领班的立场也没有错，但问题就在这领班一上来就看盘下菜想恐吓住余小，处理危机的语言情商基本负数。如果当时被烫伤的不是许洲而是其他人，这事绝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余小拿着一小袋药走过来时，正好看见许洲挂断电话。
　　他讲电话和挂电话时，脸都是冷的，好像能隔着手机把电话那头的人给冰冻，然而抬起头看见余小的刹那，目光就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要柔和许多。

　　“这些是医，医生开的药，用药方式和频率都在说明书上面。”余小本来还因为许洲的冷脸想问他发生了什么，结果被他后来望过来的目光给看怂了，不好意思问。
　　刚刚处理问题时的那种坚定从身上消失，她好像就只能硬那么一会，事情一过，又变回软乎乎的模样。
　　“嗯。”许洲说。

　　“今天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师兄。”余小想了想，看着他特别郑重地说了一回。
　　今天没有许洲，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许洲挑眉：“嗯？和我这么客气？”
　　尾音故意拉长逗她，余小是听出来了的，面上发红的同时强行克制住表情，故作严肃地说：“那师兄，打个车我送你回家吧。”

　　小姑娘说得认认真真，煞有介事，好似是什么深思熟虑之后的重大决定，把许洲给逗乐了。
　　打从出生开始，他还真没被女孩子送回家过。
　　倒是有人提出，但他从不同意。

　　望着余小认真又内疚的眼神，许洲笑了笑，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