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康熙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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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撤个三藩，竟然那么难？
乾清宫外，跪着的那些个老顽固，打不得，训斥不得，还得强打了精神去安抚，可是，一拨接着一拨，像潮水冲堤，不厌其烦。若是真横眉朝向，一帮子老家伙便脸红脖粗的，恨不能一头拱在乾清宫前的玉阶上，以成就忠臣的声名。
以死诤谏？那朕成了什么？
月光下枝桠的影子，摇摇晃晃的映在水磨砖上，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魔。
端起茶碗抿了抿，还是喝了。再怎么凉，能比得上此刻的心境？反对者，观望者，都把自己隔出千山万水去，只让这么一个孤家寡人，承受着成王败寇的结局。
几案上搁着本书，菲薄的纸页在风中刷拉拉的轻响。瞥过去，“尧舜禹汤”，不禁失笑。
避无可避。小桂子，任你天高海阔江湖翻浪，任你心思刁钻坑蒙拐骗，任你两面逢源不忠不悌。可终究，你还是小桂子。一起摔跤一起擒贼一起饮酒一起笑闹。
不是不问你，不是不想你，只是……问你，想你，便会又想起一个人来……
就很想问问她，近来可好？给多隆下的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些年，为什么什么也没见着？
今夜又起风了，凉凉的渗到人心里去。可往年给我送披肩的那人，如今你在哪里？
春。
岁月流光。
宫里正张灯结彩的预备大婚的仪式，有时望望人流蜂拥的那份喜气，心里面也通透敞亮的很。赫舍里很好，温柔、宁静、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羞涩的让人忍不住怜惜。
娶个得意的美人，三两年抱个大胖小子，一份安安稳稳的生活，这大概是一个帝王心中所能期冀的世间最平凡的幸福。
落笔前，我犹在想，你们会不会回来？
一定会的。
心里禁不住得意，这样一份感情，不是任何恫吓、恼怒、记恨所能抹杀的。想着想着，笔下轻快许多：“我就要大婚啦，你不来喝喜酒，老子实在不快活。”
哼哼，小桂子你这臭家伙无情无义，可是忘了我吗？想想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当的着实委屈。我发火，结果人家比我气性还大，躲了这么些年，愣是一封书信都没有。要是，要是那个人还在，小桂子定不会也不能如此的吧。。
窗外桃花艳丽，迎风摇曳的甚是不羁。恍惚中，曾经有谁插着我这一生唯一亲手送出了一个簪子，一手拿着桂花糕，还一面好奇的歪头看我：“小玄子、小桂子，你们俩怎么不打了？是不是也没吃饱？”
唉……想了想，又加上去：“可有春喜这丫头的消息？巴巴的找了这么多年，这丫头倒是能躲的很。”期望着，春喜，你是真的躲了吧。三藩撤了，吴应熊斩了，可这个逆臣犹在嘴硬说你是自己不见了。。不见了啊。。
写着“春喜”二字，心里酸酸甜甜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春喜，你不爱当什么妃子朕难道真的会迫你？
朕宠你惜你，当朋友一样待你，你爱宫外自由，朕便给你指婚让你天天得意，你若想朕了，随时请见朕倒履相迎。
怎么就这么狠心，一去不返了？
也罢，随你。只盼这次昭告天下的皇榜，上面明明白白的“春喜”二字，能让你念起往日情谊，肯来同我一起分享人生得意之事。
小桂子，你快些回来吧！
春喜……春喜……你比小桂子更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夏。
“我有一件机密大事，要跟我好朋友小玄子说，决不能跟我主子万岁爷说。皇上听了之后，就要砍我脑袋。小玄子当我是朋友，或者不要紧。”
“我也有一句话是对我的朋友小玄子说。无论小玄子身边有多大难处，小玄子都有春喜和小桂子是他的朋友。一日是朋友，终身是朋友。无论如何，春喜和小桂子都会支持小玄子。”
不知怎的，最近总把这两句话翻来覆去的咀嚼，每想一次，小桂子那副调皮捣蛋的模样就蹦出来，龇牙咧嘴的冲我直笑。春喜丫头也仿佛从记忆里步出来，穿着淡黄宫绸的答应服向我盈盈福身。
或许人老了，就想找个人唠唠，这些年来烦闷的心情，得意的几件事儿，都一股脑的跟好朋友说说。
扬州……不怎么远，可也不能年年去。不知道四十出头的小桂子，是否依旧赌性浓厚？是否还跟那七个老婆日斗夜斗，其乐无穷？
天涯……不怎么近，我想着你便如同你想着我。春喜，都这些年了，怎么连句话也不捎回来？朋友之间，难道不该常来常往，也让我留个念想？
罢了罢了，只要你过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生活，怎样都好。我这个老朋友，也会一直祝福你。
秋。
“主子爷……”李德全又端了药碗来，小心翼翼的开劝：“您好歹喝几口，压压痰症。”
“不喝不喝！越喝越咳，一帮庸才！”我赌气把药碗一推，牵起几分胸闷，“还不如叫那几个不孝子少惹点事，朕兴许能多活些时日！”
六十一年了……从登上这个皇位，我兢兢业业了六十一年……
如今，我只是一个残喘余生的老人，一天一天的算日子。几个儿子的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望着我的时候，目光丝毫不掩饰渴望。我就在他们急不可待中，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人生，便是这样。皇家，便是这样。
浅薄的人伦，淡漠的亲情，难以奢求的友情。
李德全扶着我躺下，轻轻道：“主子少动气，便能好的快些。阿哥们也都孝顺着呢，刚刚四阿哥、八阿哥还打发人来问安，我只说您睡下了。”
“哼哼，他们是想看看我什么时候死！我偏不如他们的愿。”
睡得恍恍惚惚，忽然听见谁在门口大喊：“走水了！走水了！”我迷糊着睁开眼，刚想怒斥，却又觉得这声音好熟。
正想着，突然小桂子骨碌一下滚进来，一脸的黑漆麻乌，“主子爷，德阳殿走水了！您快到奴才背上来，奴才背着你走！”
我见他哭丧着脸一色的惊惶，只得顿脚笑骂：“德阳殿在最西北，怎么就能把火势引导这里来？你小子毛里毛躁，老子难得睡得熟，偏又被你吵醒了！”
“什么呀！春喜叫我来背您！您要怪啊，怪她吧！”
“春喜？”我还在发怔，却见那丫头半挽了髻，也是一脸慌张的跑进来，见我俩还没动地，早嚷开了：“小桂子不好，连万岁爷的冷热都不知道。好歹披件大氅再走，若是闪着了唯你是问！”
我不忍小桂子一脸苦瓜样，忙替他开脱：“是我睡迷怔了，还没醒呢。这就走，这就走……”
就这么半梦半醒的，被他俩一个背一个拖，脚深脚浅的跑了几步，突然春喜一拍脑袋，苦着脸大叫道：“哎呀不得了！皇上你的玉玺还落在案上呢！”
正说着她就要往回跑，我忙拽住她，摇摇头：“算了算了。大家逃命要紧……”
“这有什么呀，”春喜笑眯眯的说：“我最近可长了本事，会一点轻功啦！保准你们还没跑上五十步，我就追过来了。”一面说着，一面蜻蜓点水似的飞奔回去。
我只得摇摇头，提高了声音：“春喜，快点回来，我有话说。”
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我又问小桂子：“她打哪来？”
小桂子笑得贼兮兮的，“等她回来，您直接问她呗。”
春喜已然跑远，遥遥的留下一句：“知道了，等我回来！”
春喜你这丫头，这次回来可不准再走了，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薨。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康熙番外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