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晓落》南秋澄

16、峰-（五）拨云

　　江枫晓落：老于。

　　于燚刚准备关电脑，江枫落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于燚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点了鼠标。

　　江枫落盯着发亮的屏幕，直到眼睛有些酸痛。他把手放到键盘上，在对话框里敲了几句话，仔细斟酌后又全删掉了。

　　“再等等吧，看他怎么回。”江枫落这么想着，手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于燚等了一会儿，他以为江枫落会再发点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

　　两个人隔着一条网线，互相等了半天。只有江枫落的那句“老于”，孤独地占据着空白屏幕。

　　于燚终于不耐烦，他迅速地敲了几下，键盘的敲击声在空空的训练室里回响。

　　烈火如歌：今年19，过了年20，应该算不上“老”。

　　然后他一眼没看，游戏界面也不关，直接伸手摁了电脑电源。

　　江枫落呆呆地看着那句话，和于燚游戏名下面显示的“离线”，他已经放在“Enter”上的手，瞬间僵在了那里。

　　“我愿意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对话框后面的竖线跳动着，仿佛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多么可笑。

　　于燚在椅子上瘫了一会儿，目光空洞地看着电脑黑色的屏幕，上面倒映着的微弱光线，在于燚的眼里一点一点地晕开。

　　他叹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起身，披了件外套，离开了训练室。

　　室外已经有些凉了。枯黄的树叶漫无目的地飘着，最后无一例外地落到地上，像是悄然地给秋天勾上了一个潦草的句号。

　　于燚紧了紧衣袖，拉上了外套拉链。是有点冷了，他想。

　　餐厅离TBND不远，就在枫落医馆的对面。TBND的训练生不想在食堂吃饭，会经常来这家。

　　一进去，嘈杂的人声和音乐混合着一股油腻的饭香，齐齐地涌上来。放音乐的广播好像还可以点歌，里面的主持人哇啦啦地喊着谁谁谁为谁点了一首什么。

　　肖筱就在左手边等着。他正仔细地观察什么，看得格外入神，甚至有时候还皱皱眉。

　　“嘿，白痴，”于燚猛地一拍肖筱，把他吓得原地蹦起，“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肖筱：“我……没看什么……”
　　说着眼睛还是紧紧地往那个方向盯着，好像目光被吸住了一样。

　　于燚顺着那目光，发现肖筱看的是一张两人桌，坐着一男一女。男生面色微微发红，基本上低着头不语。倒是那女生话很多，活泼开朗，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
　　那男生盯着面前的菜，也不看那女生，偶尔尴尬地点点头，或者腼腆地露出一个拘束的笑容，整个人都像僵尸一样死板。

　　僵尸名叫朱元铭。

　　于燚心里暗自发笑：这就是肖筱说的，他不太喜欢的朱元铭娃娃亲对象？这女生不是挺热情开朗的吗？白痴肯定是在挑骨头啊。

　　他把肖筱的头硬掰过来：“别看了，狐獴呢？”

　　肖筱恋恋不舍地还想往那个方向看：“不知道。”

　　“你不是叫我来大家聚聚的吗！”于燚拎起肖筱的耳朵。肖筱“哎哟”一声，跳着就要跟于燚急。

　　“接下来请欣赏，黎濛濛为他的队长点的一首《失恋无罪》，祝愿他能够早日摆脱失恋的痛苦，找到更好的人……”

　　肖筱正好要猛扑过来，于燚听到广播，手一松，肖筱便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于燚不再理会肖筱，闷闷地转头就走。他拿了几瓶酒，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餐厅里依旧很吵，喝酒划拳，胡吹海喝的一桌连着一桌。
　　歌曲的前奏响起，却分明与热闹的人声格格不入。于燚用桌角撬开酒瓶，酒气猛烈地扑过来，辣得于燚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看了眼酒名：叉叉叉牌白酒。

　　于燚“噗呲”笑出了声，一仰脖，直接对着瓶子灌。
　　又辛又辣。
　　他长这么大，只喝过些啤酒，白酒还是第一次喝。他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试试传说中的借酒消愁。

　　……过猛的喝法让他呛了几下。脑子里的空白越来越多，喝到最后好像连辣嗓子都感觉不到了。他的世界里没有吵闹的人声，只有耳边的音乐雷一般炸响着：

　　“独身万岁，失恋无罪，爱不够爱你的人才受罪，用过去悲伤换来自由，难道不珍贵……”

　　女声澄净，却道尽了撕裂与迷惘。于燚听着，在一身酒气中昏昏沉沉地苦笑。

　　“我忍住眼泪，我尊重眼泪……”

　　少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面前是几瓶度数并不高的白酒，可他却喝得满面通红，眼里似有电花不停地闪烁。他咬着干裂的嘴唇，拼尽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广播里早就换了别的歌，但他的耳膜里仍然循环着那首《失恋无罪》，好像一不小心，歌词就狠狠地戳进他内心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于燚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黎濛濛、肖筱和朱元铭正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们各自牵着自己伴侣的手，张着血盆大口，讥讽道：

　　“哈哈！就你是没人要的！”
　　“哈哈！没人要！被别人抛弃！”
　　“哈哈！没人会把真心给你！”

　　不，不，怎么会……
　　于燚一下子清醒过来，伸出手想要拽住肖筱。肖筱转过头，却是一脸陌生和厌恶：“呸！没爸妈管的孩子，不过是打游戏打出点名堂，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肖筱转过去，跟上队友一起离开。于燚迈开腿，冲了出去：“小小！元铭！黎濛濛！……”

　　无人回应。只有空荡荡的回音，告诉于燚：你，注定要孤独一辈子。

　　他愣愣地站在街心。黑夜笼罩着他，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不停的朝他吐着墨汁。

　　黑，好黑。像他的心，严丝合缝得透不进一点光明。

　　终于是有两束光。那光如刺，照得于燚睁不开眼。他有些恍惚，不太能分辨出那是什么。

　　直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接近时，于燚才突然意识到：

　　……那是……车……快躲开啊……

　　烂醉的身体自然无法迅速反应。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响彻了黑夜。

　　于燚只觉得身体一晃，自己倒在了人行横道上。而那辆车，在稍许减速后，再次呼啸而过。

　　怎么……自己明明在车的正前啊……

　　于燚奋力地挣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颠倒错乱的。他发了会儿呆，忽然捂着肚子，扶着一个交通路牌蹲了下来。胃里翻江倒海得仿佛住着哪吒，却又吐不出，只是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于燚。”

　　是一个温软的声音。那人的声音里带着克制和担忧，但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于燚勉强抬头。茫茫的夜色里，只有一双星辰般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自己，不是车灯那样的刺眼，只剩下温柔。

　　“怎么自己跑到街上来了？”江枫落扶起于燚，在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后，皱起眉，“你喝了多少酒？你知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一旦喝酒就会产生幻觉？”

　　于燚没说话，只是任由江枫落摆布。

　　“你……”江枫落轻轻拍了几下于燚，好像多拍几下，或是再用些力，都算是越界，“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江枫落。”

　　我是江枫落……
　　江枫落……

　　于燚转头，与江枫落四目相对：“江枫落？”

　　“是我。你能……”

　　江枫落的身子忽然被于燚撞得往后仰去。他无助地一扶，靠在了身后的杆子上。

　　于燚刚才还是左右摇晃的不清楚状态，这会儿似乎站得稳稳的。江枫落的手腕被于燚狠狠地抓住，动弹不得。

　　就如上次他掐江枫落嗓子一样，于燚的嗓子里不停的冒出呼噜呼噜的怪叫，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困兽离开了枷锁，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不过于燚并没有对江枫落下手。他只是将脸凑近江枫落，轻轻地嗅了嗅。

　　江枫落不过是正好从医馆离开，没带针。他慌乱之中试着推开于燚，却无济于事。

　　“于燚，于燚，”江枫落克制着，轻轻地唤了几声，“我是江枫落，你放开我，好不好？”

　　于燚摇摇头。

　　江枫落闭了嘴，飞快地思考着该怎么办。于燚的瞳孔是散开的，明显，他已经处在了梦魇制造的幻觉世界里。

　　突然，于燚屏住了呼吸。江枫落抬起头，对上于燚失去焦距的双眼。

　　他的呼吸陡然地一紧。一股浓烈的酒气顷刻间喷进了鼻腔，而与气味丝毫不符的柔软，矛盾地交织于江枫落的嘴唇上。

　　黑色的世界里，一束真正温暖的光线终于洒了进去。

　　一种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弥漫开。江枫落有些飘然的心忽然不明所以地一沉。

　　于燚仍在用力地吻着江枫落。两人的影子在街灯下纠缠不清。街上的行人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车鸣。

　　江枫落被吻得差点收不住。他躲开于燚还想凑过来的脸，粗喘了几口气，用力拽住于燚，随即迅速转身，反把于燚摁在了栏杆上。

　　江枫落看了会仍然没回过神的于燚，闷头冷静了一下。于燚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破了，正在往外淌着殷红的血，斑斑驳驳地点缀在湿润的唇上，加上氤氲的灯光，显得格外诱人。

　　江枫落闭了眼。

　　对不起。

　　他捧起于燚的脑袋，弯下腰，试探性地摸了摸于燚的嘴唇，看他没反应，像做坏事的小孩一样，轻柔而胆怯地吻了上去。

　　少年柔柔软软的唇瓣毫无攻击性，眼里虽然失神，但蒙着一层薄而朦胧的水雾。江枫落不自觉地抚上于燚的头发，将手指插/进软绵绵的发丝里不停地揉着。

　　“唔……江……”

　　“我在，我们到家了。”

　　江枫落把于燚放在自己床上，不停地吻着。仿佛多年以来的克制、忍耐，仿佛全都烟消云散。

　　两人的呼吸声渐渐急促，纠缠不休。于燚的衬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褪去了一半，展露出精致的锁骨。

　　……直到江枫落快要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于燚对他说的那句：
　　“今年19，过了年20”。

　　不行，他年纪还小。
　　而且不能趁人之危。

　　江枫落推开于燚。他知道自己已经破了规矩，不能再放任自己沦陷了。

　　他把于燚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扣好，然后打算去洗个冷水澡。

　　江枫落心烦意乱地脱着衣服。正当他把随身带着的觅生石放到一边时，惊讶地发现那觅生石正在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是……觅生石的触发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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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A-lin《失恋无罪》应该是算比较老的歌了扒
然后这后面还有一章哦！清明节更两章！我超高产！
其实我感觉故事这才刚开始啊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