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遇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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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头发。”
少女是回来喂第二碗药的，但看着他的头发却起了好奇之心，捧着药碗，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问：“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天生的。”
“你的父亲或者母亲，一定有一个是胡人吧？”
男人依旧像他刚才喝完第一碗药后那样，不说话，也不回应。
少女有些不满，“喂，我问你话呢。”
不满之余，她思及眼前这人好歹也算是个病人，得宽容温柔些，于是又友好的一笑，道：
“其实你不说呢，我也猜得到的。”
“——你的母亲一定是胡人！”
男人侧目望向她。
少女有点小得意地笑了笑，才慢悠悠地解释这样说的依据：
“都说‘子肖母’，看你这么男生女相，当然就不用猜都能知道啦！”
男人的脸色立刻黑了。
见他脸色不好，少女急忙转移话题：
“你的母亲一定很美丽吧？”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让男人又突然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好像这是一件他不愿提起的事情。
可是顿了顿，男人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久睡之后醒来，也许是因为药液润泽了喉咙，他的声音并不涩哑，反而很好听。总之，少女听着很喜欢：
“或许吧。”
少女有些惊讶：“你难道没有见过她？”
男人没再说话，不过这就已经是默认了。
“啊呀。”少女看着他，一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些同情。
“那你现在可以说比我不幸了。”
男人看着少女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少女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似得，只顾自己说：
“我虽然也见不到我的母亲了，但是我毕竟是见过她的。”
她笑了一下。
“她是一个，很不能说是贤惠的妻子。厨艺不行，绣工一般，性格也不够温柔，还不怎么会养孩子。相比起来，反倒是我父亲更像良母一些。”
“不过她舞跳得很好。父亲说，母亲跳起那支舞，像初春解冻的溪水、像林间蹦跳的小鹿、像天空盘旋的鹰，像发着光的神女……猎人的眼睛只看到她飞扬的裙角，猎人的耳朵只听到她脚腕的铃铛声响，猎人的心——从此为她鼓动……”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好的猎人。每一次出猎回来总是能带回很多猎物，比其他族人的都多。我们会用猎物鞣制皮毛，熏烤兽肉，多余的猎物就用来交换宝石、钱币、布匹、香料、稀有的吃食和新鲜玩意，我们过得快乐又富足。”
“在部族举办的庆功晚会上，女人们拉着我母亲去跳舞、唱歌，父亲与男人们喝酒交谈，哥哥带着我在孩子堆里玩……”
少女尽力描述从前的快乐，她的脸上在回忆过往时甚至是笑着的，男人也为她描述中的幸福而恍神，然而这个时代的幸福往往不会太过长久。
如果长久，他们不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那是一个花荣树醒的春天——本该是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美好的春天！”
少女情绪急转直下，神色中不自觉带出了一些怨恨。
男人心道一声果然，却并未制止她说下去。他需要获取更多的信息，接下来她要说的，也许对他有利。
少女还在说。她的脸上已经带上了讥笑，她咬字很重又清晰，用咏叹一般的语调，貌似是在称颂：
“大秦帝国的铁骑扬起硝烟，宏图霸业的画卷高悬眼前，荣耀所来的屠戮仍在继续，鲜红的血液，染透万里江山……”
少女此时仿佛忘了身边这男人还身份未明不宜深交，发了狠似的说着不能被听去的话：
“这样一个无数人血骨堆砌成的帝国，无需时日，必将灭亡！”
话音落，室内沉静良久。
她这话太过深刻，说者需要时间平复心情，听众也需要时间理解深意。
男人终于忍不住问：“你还不清楚我是什么人，就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不怕我离开后告诉帝国？”
少女已经平静下来，捏着汤勺搅了搅药汤，看已经不烫了，才轻飘飘睨了一眼他，道：
“怕什么？且不说他们信不信得过你身上这一半的异族的血统，就是信了，也得要你能出得去才行啊。可是岛上正缺药人，他们好像很想留下你呢——你想留下吗？”
“……”多么直白的威胁啊。
之前她把男人扶起来靠坐在床上，喂完第一碗药被气走的时候没让人躺下，现在正好接着喂药。
她一手端碗，另一手捏着勺柄舀起一勺近乎黑色的药汁，被那浓郁的苦味熏得皱了皱鼻子，转头却又对着男人出奇温柔地笑：
“好了，药也凉的差不多了，可以喝了。我来喂你，一滴也不许剩！”
“有些苦，”她将那勺药送到赵高嘴边，好心道，“不过良药大都是苦的嘛！”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男人不由暗自失笑，却仍是乖乖张嘴吞下了。
的确“有些”苦。比先前那碗要苦了不知多少倍，亏得他够能忍，才没露出丑态。
——也不知是药本如此，还是某人特意熬的。
颇为煎熬的一勺勺喝完了药，男人眼见着少女拿出一颗糖丸来，这次糖丸的表皮是白色的。
“吃不吃？”少女捏着糖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作势要喂他，待他不得不张口时，又转手将糖丸塞进自己嘴里。
男人：“……”
少女自个儿吃了糖，还在一旁对着觉得嘴里苦极了的男人说风凉话：
“我见你拒绝了上一碗药的糖丸，便料想这碗的糖你肯定也不肯要。”
她一副很可惜的样子：“师父特意研制的药丸子，没用到刀刃上，倒是叫我一口吞了，唉，真是糟蹋。”
见男人半天没个反应，恐怕是因为真的太苦了，她慌忙又拿出几粒方才那种糖丸塞进男人嘴里：“说话啊！你别不是被苦傻了吧？”
她低声自语，底气不是很足：“有这么苦么……我不过多加了一味止痛的草药……”
糖丸果然是甜的，一进嘴男人就感受到了。他猜，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吃过了苦的，再吃甜的，便会自然而然觉得甜的愈甜。
男人悄悄在嘴里多含了一会儿才让它下肚，中和了一下苦味后，觉得是时候该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了。
她救了自己是不错，可药实在太苦了。
“你救了我，又做什么这样戏弄我？”
少女有些生气：“没有戏弄你！我怕你伤口太疼才多加了一味药，它是苦了点，但它见效快！而且也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师父，我只给你熬了药而已。”
但她也知道自己理亏，毕竟止痛的药有很多种，最苦的却只有她添加的那味，确实是有些伺机报复的心思的。
少女微倾上身，双手求救似的抓住他的被角，诚恳道：
“那我以后换一道止痛药，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少女约莫十五的年纪，做出这幅姿态来，一派娇憨无辜，与刚才背负深仇的模样判若两人，男人不由得失笑。
“你拉我上岸，我感激还来不及，不会生你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奇怪，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但又要忍住不能笑那样。
少女并没仔细剖析他的语气问题，羞赧道：
“你那时候有意识啊，不会是我倒在你身上才砸晕你的吧？那我可真是……不怪师父总说我莽撞！”
男人笑笑，并没解释。
“对了！”少女惊了一下，发现一件事：
“你醒了这么久，我都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
“我叫妩婧，女无的妩，女青的婧。”
“赵高。”说出这个名字，男人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步步高升的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遇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