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努力 ...
-
五分钟后，林妙戈端着一个搪瓷大碗，坐在陆斐对面，小口小口喝着凉水，
陆斐只要他一抬头，就能对上林妙戈那双麋鹿般清澈干净的眼神。
林妙戈觉得今天陆斐对她很好，给她吃葡萄，虽然葡萄是酸的，但肯定是陆斐不知道，还给她端了这么一大碗水，思及此，林妙戈还有些犹豫的话就问了出来：“陆斐，你这两天下午有空吗？”
陆斐抬起眼皮，虽然没说话，林妙戈从他那漆黑的眸子读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陆斐，你想去看电影吗？”她脸红了红，不太好意思地说，“最近有一个非常好看的电影上映了，你要去吗？”
陆斐低下头，回答在唇舌间绕了几下：“我没时间。”
没时间啊？林妙戈觉得搪瓷碗的水没有那么甜了，不过陆斐没时间，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让他为难。
“那好吧。”她努力让声音显得开心点儿，但神色却很勉强。
终于得偿所愿瞧见她不太开心的神色，陆斐摸了摸心口，却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
***
因为陆斐的没时间，晚上尤雨柔上楼来玩时，林妙戈答应了她一起去看电影。
尤雨柔亲热地挽着林妙戈的胳膊：“妙妙，我在玉棱没什么朋友，幸好你能陪着我去看，不然我就要一个人去看了。”
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友谊在其中慢慢递增。
第二天林妙戈从武术馆出来吃过午饭，就去了电影院，尤雨柔已经到了，两个人一起买了票进去看。
这是一部爱情片，故事背景发生在大理，一个得了绝症性格开朗活泼的女孩子临死之前去散心，在旅程中遇见了一个酒吧老板，发生了一些搞笑奇葩的剧情，两个人的感情也随之加深，可女主告诉男主她得了癌症，命不久矣，这场恋爱没有结局。
前面的剧情欢快轻松，林妙戈差点都忘了女主癌症的设定，当现实笼罩在这场搞笑的相逢上，林妙戈差点哭了出来。
不过男主表示两个人在一起能开心就好，哪怕只能开心一天，也就在这个时候，医院电话通知，女主的检查报告有误，让女主再做一次体检。
林妙戈双手都握紧了，心里暗暗祈祷快来狗血，女主一定要没有得病，果然，当医生说女主身体健康，没有癌症的时候，林妙戈绷得紧紧的那根绳终于松开了。
即使只是个故事，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看着男女主幸福的筹备婚礼，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取了出来，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但就在男主陪女主去试婚纱的时候，男主倒下了。
经过三家医院的鉴定结果，男主得了白血病。
尤雨柔走出电影院时，眼圈通红：“早知道是个悲剧，我就不来看了。”她看评价挺高的，还有人哈哈哈，当然前面是哈哈哈了，但后面的结局是戳刀子还是不深不可能那种。
林妙戈小眉头轻轻一蹙：“谁说是悲剧了？”
尤雨柔眼底有几分迷茫。
林妙戈边走边说：“没说得了白血病就一定会死，我相信故事的最后，男主一定治好了病，和女主生了一个叫小理的孩子。”
尤雨柔一愣，擦了擦眼睛：“你说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回家之后，林妙戈趴在床上，打开手机找出陆斐的名字，忍不住按了一圈字：【陆斐，《追爱》很好看，我给它九分】
陆斐收到这条短信，就着在葡萄藤下躺椅上躺着的姿势，打字回复：【你去看了？】昨天林妙戈说的电影名字就是这个电影。
【陆斐，你现在没忙啊？我是去看了】
【一个人？】他记得林妙戈昨天说了，不想一个人去看电影。
【不是不是，有朋友陪着我一起去看的，她还看哭了，不过我把她安慰好了，我觉得那是个喜剧，有点想给你剧透，但是我说了，你去看的时候就没有期待感了】
陆斐没怎么去看后面那些字，他的目光全都落在前面，朋友陪她去看的，他把手机盖在一边，是的，林妙戈邀请他去看电影，但他不是唯一的选择，没了他，还有别人陪着他。
他竟然以为……
陆斐拿手盖住了眼睛，挡住从葡萄藤里射下来的斑驳的日光，他低低笑了一声。想起林妙戈甜软的嗓子，眉眼带着笑，像是春日里挂在枝头的樱桃的样子，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忧伤。
林妙戈翻了下身，又趴在床上，关机又开机，甚至还站到阳台信号最好的位置上，属于陆斐的短信界面没有新的消息再发送，她秀气的眉头小小地垮了下。
陆斐现在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吗？
想到这儿，准备再给陆斐发一条消息的林妙戈停下了动作。
吃过晚饭，尤雨柔约林妙戈出门散步，她们小区出去右拐再左拐大概走上七八百米有一条江，这条江大概三十米宽，玉棱县是挨着江两端修建的县城。
夏天的晚上，江边散步的人明显增多，江边安装了彩色的丝绦样式的灯，红的绿的白的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有种凌乱的美感。
林妙戈和尤雨柔一人吃了一串糖葫芦，边吃边散步，尤雨柔说了很多事，比如读高中要累死了，每天晚上九点才放学，但六点半必须起床，到了高三，甚至上课上到晚上十点十一点都有可能。
“而且我们学校管的特别严格，不仅是抓成绩很厉害，对每个人的穿衣打扮要求都很严格。”
林妙戈有些好奇地追问：“你在哪个学校啊？”
“榕城实验中学。”尤雨柔观察了下林妙戈的神色。
榕城？想到陆斐便是榕城人，林妙戈对尤雨柔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些。
想到陆斐，她侧过头，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眼睛霎时间发出一道光来：“陆斐！”
陆斐？尤雨柔蒙了下，跟着林妙戈的目光看过去。
陆斐摸了摸助听器，疑心是听错，他双手插着兜，靠着江边的栏杆，夏日河边的晚风终于褪去了燥热感，他闭上眼睛，眉心的竖痕却没有消失。
又是一声陆斐传来。
这一次，陆斐不由回过头望去，入眼是江边璀璨阑珊的景色，像是海市蜃楼有种不真实感。而最不真实的，是当中穿着及膝长裙的少女，那条裙子设计并不宽松，把腰收的细细的，大腿部分带着旗袍的设计，勾勒出少女渐渐凸显的身形，只是裙摆边沿处卡通精致的狸猫小绣昭示着主人内心的幼稚。
陆斐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暗色。
眼看林妙戈距离他越来越近，陆斐平复了下呼吸，往另外的方向走。
陆斐竟然走了？难不成没听见她在叫他？思及此，林妙戈直接跑了起来，边跑还喘着气儿叫他：“陆斐，你等一下啊。”
陆斐是走的，即使他腿很长很长，但终究不如人家跑的快，两分钟后，林妙戈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陆，陆斐，你，你停一下。”
陆斐不得已停下脚步。
小手按在已经凸起的胸口上，林妙戈喘了两大口气才抬头看他：“好巧啊，你也来散步吗？”
“关你什么事？”陆斐往旁边靠了一点，不远处烧烤摊上浓郁的孜然香袭卷鼻端，林妙戈身上的淡淡的暖香再也闻不到，他蜷缩指节缓缓松开。
林妙戈伸出舌尖舔了下唇，她刚刚吃了糖葫芦，嘴巴上沾了很多红色的糖汁，浅红的小舌伸出来，在被糖汁染得妖冶的唇瓣上绕了一圈，乐呵呵地说：“我们可以一起散步，我们也正在散步呢。”
捕捉到了那个们字，陆斐眼神微微动了下。
林妙戈侧过头叫雨柔姐，发现人没跟上来，忙朝着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尤雨柔就站在距离她们两三米的地方，她小跑过去：“雨柔姐，你介意和我朋友一起散步吗？我朋友人很好的，他叫…”
陆斐目光随着林妙戈的方向走，及至看到她身边的那个女生，他神色微变了下，瞬间把她的脸和某张更稚嫩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而尤雨柔在林妙戈说出陆斐的名字之前，更是抢先开了口：“陆斐。”她咬着牙关，声音有些颤。
“咦。”林妙戈的手从尤雨柔胳膊上放下来，声音狐疑，“你们认识呀？”
尤雨柔含糊地唔了一声。
尤雨柔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对劲儿，林妙戈看向陆斐，陆斐还是那副淡漠深沉的样子，林妙戈却看出来了，他的瞳色似乎更深了些，整个人散发出冷冰冰的气场来。
她好像闯祸了，林妙戈细白的牙齿摩擦了下，陆斐后退了一步，扭头，离开。
林妙戈想叫陆斐的名字，尤雨柔快一步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嘴，嗓音惊恐：“妙妙，别叫他，你知道他多可怕吗？”
助听器的功能很好，右耳的听力和正常人相比也低不了多少，隔了三四米，那句紧紧压抑的恐惧声还是传进了陆斐耳朵里。
他浑身僵硬了下，感觉到背后有道灼灼的目光，他稳住步子，毫无破绽的往前走。
林妙戈那个小傻子以前常说他是好人，是她的救命恩人，说没看见过他对任何无辜的人使用武力，今天就能从另外一个亲证者口中得知那些可怕的过去。
再也不是道听途说，再也不是流言蜚语，而是一个人亲眼目睹的经历，小傻子应该不会再傻乎乎的相信他了吧。
江边璀璨，华灯若景，陆斐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脚下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林妙戈想去追陆斐。尤雨柔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而且还是和陆斐有关的事情，林妙戈停了下来，尽管她从尤雨柔的声音里，听出了她要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尤雨柔说的当然不是什么好话，当然也不是故意说坏话，她只是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她所看到的事情和她理解的事情。
“陆斐原来是我的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林妙戈愣了下，尤雨柔现在读的可是高中，她反应了下，好像如果陆斐正常发展的话，现在的确是应该读高中，或许他跳级跳得更快，读大学也不一定。
尤雨柔拽住林妙戈，很是苦口婆心：“妙妙，我亲眼看见他把一个同学打到骨折，而那个同学也没有惹到他，只是不小心撞到了陆斐而已。”
“你知道陆斐为什么要转学吗？就是因为当初名声太坏了。”不过尤雨柔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就是当初的陆斐精神似乎很混乱，而刚才她看，陆斐神色清明，不见错乱。
“陆斐的事情是你说的？”林妙戈突然问了尤雨柔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在我们附近名声这么差，是你说出去的吗？”
尤雨柔解释：“我给我爷爷奶奶说了，我怕他们不小心惹到陆斐。”但是她爷爷奶奶买菜下棋的时候就对着别人宣扬出去了。
林妙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斐在玉棱的名声这么差了，她就说没人亲眼瞧见陆斐干什么坏事，但谈之色变，令人恐慌。
原来是有这么个“亲眼见证者”在，林妙戈倒也她不怪尤雨柔对爷爷奶奶说这些，这是人之常情，当自己觉得有潜在的危害存在时，提醒亲人避免。
但她可能无法继续和她亲密相处了。
“妙妙，你不相信我说的吗？你不相信可以去榕城实验中学打听，他们都是亲眼看见过陆斐打人的，而且他不仅仅打人，”她说着，压低声音，“还有人命在身。”
林妙戈说：“我相信你。”
尤雨柔松了口气，但林妙戈的声音响起来了，她嗓音不强势，但温柔又坚定：“不过我还是想和他做朋友。”
尤雨柔的眼睛瞪大了，林妙戈却没时间继续和她说了。她要去追陆斐，陆斐已经走了一会儿，背影早就消失在江边了，林妙戈找了半晌也没看到，最后吸了口夜风，扭头朝着陆家跑去。
陆家的大门挂着锁，陆斐没回家，林妙戈双手扶在腰间，大口大口地喘气，等她终于顺平了胸口那股恶心感，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陆斐眸子里流露出震惊，他看见昏暗的街灯下那个纤细的背影，接着那个背影的主人扭过头，本来是喘着气有些累的模样，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杏眼儿弯了起来，像是他今天在江边闻到糖画的甜意。
陆斐皱了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林妙戈喘着气：“我来见见你啊。”
陆斐沉默了下，忽然说：“就算你妈妈不想你见我，你也要过来见我吗？”
她妈妈？怎么和她妈妈有关系了？林妙戈狐疑的眸子望向陆斐，陆斐扯了扯嘴皮子，林妙戈顿时恍然大悟，她妈妈那天妥协的太快速了，她还以为是真的放弃了，但原来只是换了个策略，从强势攻击到温柔包围。
她妈觉得她是被陆斐的假象蛊惑了，然后就找了自认为见过陆斐真面目的尤雨柔来打破她的心里防线。
林妙戈脸上的神色从茫然到渐渐清明，陆斐垂下眼睛，手心有些冒汗，不得不说，林妙戈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开始被她左右，也重新开始期盼有人陪伴的日子了。
但林妙戈最重要的人就是她的父母。
她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思，不想他们不开心，所以结局早就注定了。
陆斐抬起脚往里走，其实够了，林妙戈今天还能追到这儿就已经够了，他摸出了钥匙，伸手欲开门。
但一双嫩白的小手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角：“陆斐，我不想妈妈不开心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陆斐淡定地扭头，钥匙插曲锁孔中，咯吱一声，门锁打开，陆斐正要踏步进去，林妙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我也不想你离开你。”
“所以你能不能为我努力下。”林妙戈恳求地问。
“努力？”陆斐淡声重复。
林妙戈重重点头：“你以后能不能少逃课，或者偶尔笑一笑，这样，我妈妈可能也就能喜欢你了。”她明亮的眼睛里的全是期盼。
陆斐看着林妙戈的脸，那是一张干净的脸，还没有没人世间的污浊玷污，他幽暗的眼神轻轻闪动：“如果我说不呢。”
林妙戈安静了下来，陆斐拿开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丝丝阴郁，或者林妙戈是很好，但他现在还不想为她改变。
脚尖微微抬高，马上就要跨进门槛，背后再度响起少女温柔的嗓音：“那也没关系，那我就多努力，再努力一点，把你的那份努力一起做了，向我妈妈证明，你不会带坏我的，也不会伤害我的。”
暗淡的路灯，微热的晚风，陆斐深邃的眸子里荡起涟漪，双手因为紧握而有些泛白：“林妙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想要和你做朋友，好朋友，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林妙戈笑着说。
朋友，好朋友？陆斐垂下头，黑暗在眼珠里滋生。他不怀疑林妙戈此时说的是假话，但是，陆斐绷紧了肩膀：“尤雨柔以前也是我的朋友，如今见了我还不是落荒而逃，林妙戈，你……”
“我不会的。”林妙戈不想陆斐继续说话撕开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打断他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你做什么。”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炙热灼烈，仿佛要照亮这条昏暗的街道，存着试探怀疑各种肮脏心思揣测她的陆斐有些狼狈地转过了头，几乎是落荒而逃到了门内。
他后背抵靠着斑驳的厚重桐木门，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静下心，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陆斐按下接通，而后脸色倏然大变。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努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