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也在逃命》风歌且行

21、纵是恨意难疏

　　下山的人分成了两拨，几个健壮的男人拿着玉珠去往卧蛟泉，剩下的人则是顺着山朝洪水走去。

　　珠子是个非常了得的东西，李村长拿着它走在前头，竟能将水全数避开，开辟出一条湿漉漉的道路来，所有人跟在李村长身后啧啧称奇，紧挨着往山下走。

　　楼慕歌被老郭强行拽着手腕，像是拉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但是老郭十分溺爱儿子，并没有对楼慕歌说什么重话，只是不让他跟宁韶司黏在一起。

　　但宁韶司比想象中的能黏，老郭的媳妇赶了他好几回，都没能把他赶走。

　　有了这颗珠子，村中的所有人得意平安走回善安，进村的那一刹那，遍布的洪水瞬间卷起巨浪，哗哗作响的从四面八方退去，留下灾祸侵袭之后的一片狼藉。

　　微风过境，天空的黑云也散的一干二净，露出了天际那抹破晓亮光，所有风暴归于平静。

　　这一次的死里逃生击溃了不少人的理智，围在玉珠子旁嚎啕大哭，有的是为了死去的亲人，有的则是为了被冲坏的房屋。

　　楼慕歌在村子漫无目的的转了一会儿，发现郭传根的两个姐姐的尸体也随着洪水一并退去，不知道被卷到了何方，沉到了何处。

　　那个黑得跟猴似的姑娘给他的那颗果子，他还没吃。

　　洪水退了之后，卧蛟泉恢复宁静，那条黑龙也走了，似乎真的因为这对玉珠而饶过了冒犯他的凡人，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子，面对这稀巴烂的东西痛苦惋惜，伤心过后却又重新振作。

　　凡人向来渺小，在天地之间，在妖仙面前；但有些时候也无比强大，那莫名其妙的意志，无论摧毁多少次，都能顽强的重振旗鼓。

　　楼慕歌站在烈日之下，身上套着一件无袖小褂，手脚全是泥巴，他站在街边，终于有了一丝在看幻境的感觉，放所有人忙碌起来的时候，他就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来自五十年后的人。

　　正在发呆时，忽而感觉手中一阵濡湿，他转头看去，就见宁韶司拿着一方湿的黑锦帕，为他细细擦去手上的泥土。

　　楼慕歌忽然有些诧异，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能够十分坦然的接受这小孩的照顾，虽然每次都是些小事，但却又非常合理，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只是郭传根的母亲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恨不得立马冲上来把楼慕歌拽走。

　　这个女人，还是有点恐怖的。楼慕歌心想。

　　这天下哪会有人狠心到亲手吊死自己的孩子呢？

　　既没人性，便与牲畜无异。

　　善安的男人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家家户户都忙着新建泥巴房，村子里热闹得昼夜不分，好在这几日天气都好，没有下雨，倒不至于让房子还没建好的人淋雨水。

　　或许是因为幻境的原因，这些平静的日子在楼慕歌眼前就像流水一样滑过，只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距离洪水之灾已过去半年有余。

　　村子里的人始终有人惦记着玉珠的事情，于是七八个人商量着一块找上了李村长的家，提议将玉珠归还，并让全村人一同前去跪谢还愿。

　　李村长当即答应了，亲自带人跑去卧蛟泉旁取回了玉珠，另一个一直置放在盒子中，供在村子正中央。

　　众人堆聚在村子中央，等着村长回来开盒取珠，楼慕歌站在人群中，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生出一股想去拿珠子的念头。

　　他这个念头像是被硬塞进来的，还没等他细想，身子就已经动了，几步走到盒子旁边，蹲下身来，手指一抠，就打开了盒子。

　　众人见他动作，急忙上前来拉他，正巧他捏住那颗珠子，经这样一拉，珠子便从手中滑落，砸在盒子上发出清脆响声，又落在地上，碎成了不均匀的两半。

　　一片惊恐的叫声中，最让人觉得惊奇的，还是珠子上磕下来的细粉化作了黑不溜秋的肉，足足有七八块，楼慕歌惊得一下子回神，连续倒退了好几步。

　　看见这景象的众人顿时噤声，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肉。

　　老郭反应最快，一把捞过了楼慕歌，把他护在自己身后。

　　连楼慕歌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敢指天发誓，他绝对没有想吃这种黑肉的想法，退一步来说，他也没有想摸那颗珠子的想法。

　　随后转念一想，或许想这样做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郭传根。

　　碎了的珠子和肉仍旧在地上，没人敢动，议论声嗡嗡作响，众人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谈论什么，待李村长回来之后，众人才像找到了主心骨。

　　李村长的目光十分骇人，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中央，将碎了的玉珠捡起来，走到一处空旷之地，突然将玉珠扔在地上。

　　这一举动再次将众人惊住，却见玉珠白芒微闪，一栋砖瓦砌成的房屋猛然拔地而起，敞亮结实，引来一阵惊叫。

　　“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男人忍不住问。

　　李村长转过声，压低了声音，沉沉道，“没办法，咱们也得活下去，那场洪灾几乎毁了我们的一切，所有能吃的粮食，能住的地方，若是不想办法，咱们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山洞里的神仙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若是知道我们拿他的眼睛私用，会不会再招来一场灾难？”

　　“若是再来一次，我们可真的顶不住了。”

　　“那珠子就那么大点儿，也不够分……”

　　这一句句话传进楼慕歌的耳朵里，越发让他心凉。

　　李村长说，“咱们有两颗珠子，足够分了，山上那边……那么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我们不会忘记报恩的。”李村长那张憨厚的脸上出现一抹狠色，带着令人心惊的戾气，沉声说，“但我们要先活着。”

　　而后他带着几个男人上山去了，临近夜晚的时候才满身污泥的归来，对众人说珠子可以放心用了。

　　楼慕歌站在人群外围，冷眼看着这些人喜出望外的围着珠子转，一月之前他们也曾这样过，只不过那时候的高兴是因为对救赎的感激和有了生路的喜悦，而此刻却只有令人作呕的贪婪。

　　楼慕歌握拳忍了忍，想坚持将幻境看完。

　　有了珠子的人如同有了神器，只要扔在地上，磕下来碎粉就会化成他们想要的东西。

　　于是粮田马匹有了，房屋床铺有了，绸罗锦缎有了，山珍海味有了，被洪灾洗劫一空的破烂村子，盖头换面成了富裕的城镇，李村长用最后一点齑粉换来了一扇高大威武的石门，取名善安。

　　善安村的人贪得无厌，所有东西都有了之后，还想用珠子劈山开地，但却没想到第一颗珠子完全耗尽之后，另一颗也没了用处，成了一颗废石，善安人在城中央建了一尊女神像，将珠子置放在神像掌中。

　　后来再有孩子指着神像问时，村里的人会告诉他们，这尊石像被尊为水神娘娘，是她在善安经历洪灾的时候降世拯救了善安人。

　　楼慕歌连冷笑都发布出来了，他终于看透了这善安人的真面孔，也终于知道，什么狗屁水神娘娘，这些都是善安人编织的谎言！

　　他有些厌倦了待在这里，这念头一出，面前的场景便开始模糊，风云混沌之间，忽而有一人摔在他的脚边。

　　楼慕歌退了两步低头看去，发现是闻长初。

　　他头发凌乱，衣角燃着火苗，摔得龇牙咧嘴，用手拍打这火苗，气急败坏道，“你站在下面发呆？你知不知道我跟那个女人打得快累死了！”

　　楼慕歌惊回神，才发现幻境在瞬息间已经结束了，他弯腰将闻长初扶起来，“你没受伤吧？”

　　闻长初哼了一声，“就凭那只会放火的鸡还伤不到我。”

　　祝氏尚浮在空中，对闻长初也有了几分忌惮，指尖夹着那根火羽，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楼慕歌抬眼朝陶斋看去，见这对兄弟竟然被人捆住，身上环绕着发着光的仙绳，陶斋的血流的太多，把陶茗的衣服都染红了。

　　善安的人已从泥柱中解救下来，仙界的人似乎打算离开。

　　他红着眼眶瞪着楼慕歌，却没说出什么话，牙齿似乎要咬碎了，冷笑一声，“仙界的人果然不可相信。”

　　明晃晃的不甘与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陶茗闭着眼睛，泪水濡湿了睫毛，终于是落下了一滴泪，“我曾相信这天下始终有善，黑白自有分明，却不想到头来一直坚信的都成了笑话……”

　　属于宁韶司的气息再次一闪而过，楼慕歌吸了一口气，从发丝到指尖都有着轻微的颤栗，他站得笔直，眸光沉着情绪，像是在压抑什么。

　　曾经有人教育过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是后来楼慕歌知道，莫问前程这四个字若是要承担下来，不知背负多少。

　　宁韶司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捏住他的指尖，止了他细微的颤抖。”

　　楼慕歌一怔，转头看向身边这人，发现宁韶司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

　　他不想在此刻与仙界作对，若是现在出手，只怕会耗尽身上所有的力量，甚至没法通过仙门进仙界，会完全打乱他的计划。

　　尚是自身难保。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宁韶司歪了下头，“这不是你说过的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股微弱的力量凭空而生，柔和得甚至没有存在感，楼慕歌诧异的看了宁韶司一眼，就见这人顺着手腕勾起了他一直串在手上的那个铜铃。

　　仙界那人提起陶斋陶茗两人，对楼慕歌道，“这一道试炼算你们通过，跟我们一起回仙界吧。”

　　楼慕歌看着他，还没说话，就听耳边一声铃铛轻响，所有人在这一刹那都僵住了身体。

　　　“且慢。”宁韶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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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更新走来了~~
兄弟们，我这新封面怎么样？
朋友的古耽文：《魔尊洗白不只靠颜》给大家推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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