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无衣先生

7、第 7 章

　　狄更斯在《匹克威克外传》中曾说，在现实生活里，凡是有几分幻想气质的人，开头引人注目的总是那些荒诞的怪癖，除非进一步跟他混熟了，我们才能透过表象去了解他的主要的一面。

　　在之后的一个月朝夕相处中，素离才慢慢了解一些玄沫的“主要一面。”，并为他惊人的理智和自控力感到惊讶。不管他的着装风格多么随意，调情能力多么强势，他永远在任何事情上都保持着原则上的坚守，从不迈出自己规划的人生外一步，哪怕使再小的事情都不，绝不。在他完成好自己的事情之前，他不会好心地接受任何人的问候交谈，他把这些视为‘打扰’，这经常让素离有些失落—有时她的信息会石沉大海，这让她不安和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尽管事实只是他没有处理完今天该完成的事情。

　　他愉悦地自我约束着，从只喝白水到每天固定的作息规律，从吃东西的口味到处事方式，他无一不坚持着自己的个性，不会抹平自己的棱角，更不会放弃追随时代而停留原地。他只是理所当然的按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式生活着。

　　她曾经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自己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玄沫难得的没有不正经，“不是。”他带着不太自然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懊恼和迷惑，“在我的计划里，我会在人生稳定的时候，找一个温柔贤惠的人，她会做很好吃的饭菜，会把屋子收拾的很简单。谈一场平淡的恋爱，花大把的积蓄结一下婚，过两年如果我们都愿意的话就生个孩子，付责任地把他养大，最后我们都变得很老很老，相继死去。最重要的是，那是在我稳定的时候，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稳定的，可以看的清的未来的时候。然而现在完全不是。”

　　素离撇撇嘴，“那为什么还来找我？”
　　　他微笑，“因为比起那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我先遇到了你又不想错过你。”

　　他伸出小手指钩住了素离的小手指，紧紧地。

　　这让素离像是发现了一本从未见过的魔法书，惊奇，新鲜，并且庆幸自己找到了它，或者它选择了自己，愈发喜欢了起来。

　　恋爱的甜蜜会把时间都粘在一起，折叠再折叠，给人以短暂的错觉，哪怕是已经几乎每天在一起呆了一个月，素离依然觉得像是刚刚相识一般，无暇顾及其他的人和事，包括她借家中有事推掉了高个子的聚会邀请。反倒是英语成绩似乎提高了许多——他们大多时候泡在英语自习室里，玄沫学习的时候她也只好学习。母亲琴十分欣慰，啰嗦的时候少了，伙食奖励性地好了许多。

　　这也是一种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对吧。她自我安慰。

　　“要不要去一家画廊看看？”

　　那一天下课，他们在回家的路上，素离谈起自己对绘画的理解和喜欢的色调，玄沫突然提议。

　　“现在？”素离表面上保持淡定，她的意思可能是，“真的？’

　　“如何，你有别的事情？”

　　“没有。”

　　“那我们走吧。”玄沫拉起素离的手，转到了另一条马路上。

　　自从第一次请她吃饭之后，玄沫再也没有邀请她一起去任何地方。她很期待也很开心。

　　抵达画廊的小广场，玄沫停下来，悠悠哉哉地从背包里取出两张票。
　　“你早就安排好了？”素离虽然知道这就是他一向的风格，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他怎么能这么。。。。自己要是今天有事呢，要是有什么意外状况呢，要是…….好吧，她自我唾弃了一下，确实，即使今天自己有事，收到玄沫的邀请，她也会不顾一切的接受，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领域。就在这时候，她灵光一闪，惊觉：难道玄沫就是这么打算的，算好了自己一定会来？

　　天知道只不过是几十秒的功夫，一个动作，恋爱中的女人就有了这么多的念头。

　　画廊这类艺术中心总是和暗橙色的灯光不可分离，门口有大片的玻璃门，上面有青铜吊饰的狮子头，两尊希腊雕像立在古老生了锈的铁座上。前厅是一些充满艺术感，当然，在外行人看来就是稀奇古怪的作品：扭曲成不可思议形状的几何体，仿罗马时代的木雕，刻画认真的青铜器，还有大型的唐卡，素离近距离欣赏的时候还闻到了一股木檀的淡香味。

　　进了回廊便是耳熟能详的画展景象了，尽管不似卢浮宫的辉煌，但种类画质仍值得赞赏，有尺幅一寸意境千里的中国水墨画，有超写实的人物油画，还有别具一格的剪贴画，上面两个红色娃娃让素离感到很好玩。

　　玄沫一直默默跟在素离的后面，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是静静地欣赏着，看着。画廊放的是纯音乐的钢琴曲，偶尔穿入的小提琴声让和声多了些高贵的缠绵。

　　再深入些，是名人画作的括本，有高更的《布列塔尼的猪倌》、《雅各与天使搏斗》和一些早期裸体练习作品，有莫奈印象主义的代表作，还有，

　　素离停了下来，久久凝视着。

　　那片火热的向日葵。
　　梵高。

　　素离摸着画框，手指抚到向日葵最灿烂的中心，喃喃自语，神情落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她想到了那个时代最伟大却也是最孤独的人，没有人理解他，也没有人真正的爱着他。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是受了音乐的感染，她感到了深深的难过，甚至有了哭出来的感觉。

　　这时，一直安静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声音，“但总有一个人，”素离猛然回过头，看见玄沫在眼前悠悠地笑着。

　　“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慢慢走近，与女孩儿只剩下一个鼻尖的距离，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没有躲躲闪闪的目光，只有真诚的凝视。

　　“我结结巴巴地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素离的心强烈地悸动起来，连指尖都在发热，将她眼角点滴泪水蒸发干净。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把素离拉进怀里，另一只手扣在她脖子后面。素离微微颤抖着，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酥麻起来，马上就站不住，但事实上又并未倒下去，因为玄沫搂着她使她站的很稳，没有丝毫逃避的机会。本来就半真半假的推就卡在了嗓子里，她紧张地连眼睛都忘了眨，看着他的脸慢慢凑过来，直到两个人的额头靠在一起。彼此身体火热的温度和呼吸的交会让她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了玄沫的腰上，而且慢慢收紧了手臂，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玄沫看着眼前颤抖的长长的睫毛，在女孩的唇间落下了吻。
　　柔软，温暖，还有一点点的酥麻。这是素离唯一的感受。他的手指滑进秀发间，轻柔地抚摸着，这使她轻微地呜咽一声，踮起脚颤抖着张开双唇，迎合着他伸出的舌尖。她越来越大胆，手指慢慢上移伸进了他的衣服里。这声音和触感在玄沫的心尖荡漾，他把她搂得更紧了，扣在腰间的手环住了素离瘦弱的肩膀，更加用力地吻着她，

　　两个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没有规律，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了偶尔走动的人，空气不再流动，光影不再交错，只剩了彼此接触的嘴唇和身体，身侧的向日葵静静地散发出温暖热烈的色彩

　　最后玄沫微微松开素离的时候，她的嘴唇变得晶莹而湿润。他双手托起她的脸，久久而深情地看着她。

　　怀里的女孩儿还在气喘吁吁，她红着脸不敢看玄沫的眼睛

　　“你也喜欢梵高？”

　　玄沫笑了，在素离的唇边落下两个轻轻的吻，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