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幻梦境》骨铮

1、引言

　　琉璃是一个名字。
　　琉璃是谁？
　　琉璃是什么？
　　我很多次在梦里问着自己和神佛上帝。没有回答，只有象旋涡般的风不停地消长，企图充斥整个天地。
　　琉璃，就象幻影似的闯进我的梦境，赶都赶不走。
　　它忽男忽女，忽然是葡萄棚架下的鹦哥儿，忽然是斑斓猛虎，甚至是一枝火红的木笔花。
　　它就这么赖在我的记忆里，赖在我的回忆中，抢夺我的痛苦和幸福，分享我的内心私密，就象嫁接的苹果梨，它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骨肉血液相连通，无论我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掉。
　　让魑魅魍魉尽量大声嘲笑我吧！我就这样懦弱地任由琉璃吞噬我的一切。
　　琉璃如火
　　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敢用手去碰，心里叨咕着：这是什么东西？
　　它大概有一块豆腐那么大，通体透着石榴般红彤彤的色泽，清澈透亮，油光水滑，仔细看，从内里还仿佛涌动着岩浆一般的东西。
　　正是初春时节，小河已经开始涨水，路面尽管还有些脏土，却在新长出的梧桐叶子的映照下显出绿意来。
　　这个怪东西就在小河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放着。
　　“是玛瑙吧？”我暗自猜测，也许是缠丝玛瑙，不算太值钱的石头。
　　但是，有谁会把这么大的玛瑙放在这里？
　　空气里，有星星点点的花粉在飞扬、闪光。
　　“就是玛瑙，”我伸手去碰触，是一种沁凉的手感，滑腻细致，“把它送到失物招领处去吧。”
　　也许是眼花了，一晃眼看见那石头里面闪过金属光泽，转眼即逝。

　　失物招领处只有一个老头在，正戴着古旧的玳瑁架眼镜看一本线装书。
　　我无比熟络地招呼了他，把玛瑙放在窗户下的写字台上。那石头在室内灯光和一线天光的照射下更反射出媚惑的火色光芒。
　　“是琉璃啊！”他兴致缺缺地看一眼，又回头看书。
　　“琉璃？不就是玻璃吗？”我跳到写字台上拿开他的线装书。
　　“不是普通的玻璃，是掺了各种金属杂质烧制而成的玻璃，因为好看，经常用作装饰品。”老头无奈地取下眼镜，慢条斯理地用绒布揩拭起来。
　　“都是红色的？”我慢慢用手指去戳那“琉璃”，不再觉得它神秘。
　　“呵呵，那也不是，有铜绿色的、黑色的、翠绿色的、金黄色的、粉红色的……很多颜色。”他笑眯眯地看着窗外。
　　“还有粉红色的？有意思。”我端详那“琉璃”，忽然想起来：“你把这个记在板子上吧，说不定有人丢了回来找呢。”
　　“这个也找？！这就是当砖做瓦的材料，找什么找，你给我赶快拿走，打碎了还晦气得很。”老头推搡着我，不客气地说。
　　“知道了！！”我把“琉璃”放在口袋里，走起路来沉甸甸地敲着我瘦小的身体，“不就是爷爷吗？神气！”
　　火一样的琉璃灼热了我的胃。

　　现在想来当时肯定是鬼使神差，我在进门以前摔了一跤。
　　世间存在如此多奇妙的巧合，如果不这样，肯定不会那样……如此如此，不能尽书。如果当时我不摔跤，就不会把琉璃给我的大堂哥看见，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话说我当时嘴里噼里啪啦地念叨着“克塞！人间大炮一级准备！”，猛然被脚下并不算高的门槛绊倒，整个人就如人间大炮一样飞了出去！
　　我的头撞在门口的木头柱子上，眼前一蓬金星乱舞，半晌不知道咋回事。
　　紧接着我被一双手拉起来，熟悉的声音嚷道：“你这个月已经摔三次了吧？！经常这么撞头，你肯定会变成一个傻子的！”
　　“你才是傻子呢！”我含糊不清的说，强忍住头晕站起来靠在柱子上。
　　“咦？这是什么？”大堂哥忽然叫起来。
　　真头疼！已经是要上大学的人还是这么聒噪。
　　“是琉璃呀。”我看着那一块闪着绯红珠光的东西说。
　　奇怪，原本有一箱豆腐大小的琉璃现在看起来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啦！
　　“琉璃？真的是琉璃？”大堂哥怀疑地说：“说不定是玛瑙。”
　　“有什么奇怪的，烧砖做瓦的材料。”我肯定是撞的太狠了，居然想吐。
　　我伸手拿回琉璃放进口袋：“别想拿走！”
　　“谁告诉你这是琉璃？不要瞎蒙啊，你这个小鬼！”大堂哥跟在后面大声说话，犹如乌鸦过境。
　　我突然站住：“是爷爷！你这个笨蛋！”说罢飞快地跑开了。

　　傍晚时候，我偷偷溜进爷爷的书房。
　　我想知道琉璃到底是什么东西，当真是爷爷说的一钱不值？
　　这里有琉璃两个字啊！
　　《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呵呵，还是绢书哩！是佛经吗？
　　……东方去此过十殑伽沙等佛土。有世界名净琉璃……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哎呀！这、这、这！
　　这就是说，琉璃可是宝物啊！可以照耀三界的神物啊！
　　我激动得紧紧攥紧口袋里的琉璃，感觉温润的它正轻轻跳动着，仿佛也在为我的发现而激动。
　　窗外，渐渐下沉的夕阳照亮道旁柳树的一个侧面，越来越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了，地球的阴影。

　　也许，这一切都是梦，事实的真相不过是我捡到一块有机玻璃，就此梦想颠倒，又看了些不正经的书，以为自己得到宝物，从此大不一样了。
　　其实，琉璃是非常珍贵的，从2466年以前中国宫廷就开始使用，它是用人造水晶为原料，以脱蜡精铸法制造的艺术品。因为制作过程冗长，从构思、设计图稿、雕塑立体原型至作品完成，需经过数十道工艺严格把关方可完成，稍有疏忽即可造成失败或瑕疵，它的每道工艺均有各自不定的变化因素，且在工艺过程中需经反复实验，作品色彩无一雷同，制作难度极高，所以也仅限皇室使用。
　　传说，它是女娲补天的神石，它是陶朱公的聚宝盆，它是中国五大名器之首、佛家镇教七宝之一。
　　后来，我每每想找到当年的一点证据，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了琉璃的踪影，这不得不让人怀疑，究竟有过这件事情没有。
　　还是梦一样啊。
　　梦一样的琉璃和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