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做人》三只鱼

89、第八十八章

　　陆非鸟注意到，方嘉茂似对他这个久未回家的儿子没什么兴趣，反倒不断往自己这边瞅。
　　被他的目光盯的不安了，回忆了在家里拖着方衍练习时他叮嘱的几句话。
　　“学校里经常听说叔叔的故事。”她讪讪笑笑。
　　方嘉茂彻底不看方衍了，问她：“学校？”
　　“我是C大的学生，马上毕业。”
　　“大四的孩子，今年，二十二了吧？”
　　“是。”
　　“还年轻。”方嘉茂道。

　　“知道我是谁？”他问。
　　“以前就知道，来之前……又查了查。”她老实说。
　　“网上那些东西没事就不要看了，水分太重，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了。”

　　说话间，方嘉茂的语气不经意的柔和许多，他打量着乖坐着丝毫不敢动弹的陆非鸟，周岁二十二，看上去倒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想来，又愁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改问方衍。

　　方衍跟陆非鸟说过，到了他家里，第一件事，方嘉茂一定会把他们两个仔细盘问一遍。
　　“半年。”
　　“半年前？那不是你被安铖刚赶出去那会儿。”
　　“就是那时候。”
　　方嘉茂说的心安理得，一点也没有始作俑者的尴尬。
　　“身上一分子儿也没有，还能找女朋友？”方嘉茂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撑不下去，找个女孩子骗我？”

　　嘉茂资本的董事长，自觉看穿了儿子的把戏，态度随之一落千丈。
　　“我们学校出来的正值青春的孩子，凭什么看上你？”
　　他的逻辑，把陆非鸟理的一路畅通的思路冲乱了。

　　她凭什么看上方衍？
　　不是方衍凭什么看上她？

　　“您可以问问李麒允。”
　　“那小子跟你一个德行，不对，比你还强一点，起码谈过恋爱，分手也是不可抗拒因素。”
　　“我比他差？”
　　“别的方面不说，这方面，绝对的！”

　　方嘉茂的情绪被点燃了，指着方衍破口大骂：“你看看你，三十岁了，事业也不成，家也不成，早叫你乖乖找个姑娘结婚你不听，就钻在你那游戏里，跟你说过多少遍？这两者又不矛盾！成家是要你命？你别觉得你条件怎么好！再过几年四十岁了，你娶鬼啊？”
　　“爸。”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儿子！你喜欢整那游戏，我让你整啊！好的不学学坏的，现在还学会骗我了？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有多可笑？我是这么容易上当的？做事动动脑子！从小长大带你见识过的还少？三十了还是这副德行！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爸……”
　　“还叫？你叫谁？想跟我顶嘴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快把我媳妇儿吓哭了。”
　　此话一出，方嘉茂迟疑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吓哭？是要吓哭，骗人是好事？早点醒悟早点改正！”

　　陆非鸟闻言摸摸自己的右眼角，诶？没有啊。
　　方衍看似望着暴跳如雷的方嘉茂，其实一直在观察她。
　　她有心理准备……她有心理准备……陆非鸟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浑身还是难受起来。
　　方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老方！”

　　方衍替她“抹了抹”眼角，当着两人的面。
　　“爸。”他说，“既然家里不欢迎我，我取个东西就走，也不烦你们了。”
　　“拿什么？”
　　“户口本。”
　　他站起来，拉了陆非鸟的手包在手心里，一把把她拽出沙发，不太高兴。

　　方家的重要东西收在书房的保险箱里，密码定期更换，方衍知道位置但不知道怎么开。
　　“密码？”
　　“你拿户口本干什么？”

　　“小衍啊。”方妈妈听他们要走，急匆匆的奔过来：“别听你爸的，留下来吃饭，妈妈把菜都准备好了。”
　　“等等。”方嘉茂想到了什么，示意她先别说：“你拿户口本干什么？”
　　“爸，别问了，我还得去她家一趟，来回好几小时的路，再拖赶不上明天开门。”

　　这是什么鬼？事前排练，没有这一出啊？
　　方衍回家拿户口本，然后去她家，回来再去赶什么东西的开门，这行程，听起来为什么怪怪的……

　　方嘉茂神色惊疑不定，一低头，就看见陆非鸟被牵着的胳膊上挂着条手链。
　　这东西，他当然认识。
　　再一看自己儿子的打扮，穿的吊儿郎当的，一点正经样子都没有，脸青了，一点他：“你坐下！简直胡闹！”
　　方衍把陆非鸟从手里放出来，贴着她的手背，比了个“V”字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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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嘉茂这个人，变脸也是快，外面那些宠儿狂魔的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也许他对自己儿子，根本就没有真正生气过。
　　陆非鸟把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读的什么专业，家住哪里，和方衍是怎么认识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嘉茂竟然还想听。
　　有点像揪着八卦消息的女生宿舍，一聊能聊一个晚上。
　　她真的说不出什么了，一瞥方衍，这家伙悠然自得的剥着花生，往她嘴里塞。
　　隔一会儿还喂她喝点水润润喉咙。
　　托这段对话的福，她终于把这对父子的情况搞清楚了。

　　方嘉茂总是挡在方衍的计划上，目的非常单纯，想把他从工作里逼出来，老老实实谈场恋爱，结个婚，之后再做什么他都不管。
　　方衍倒不是铁了心单身一辈子，没遇到喜欢的，方嘉茂又给他安排了几个姑娘认识，把瞧着不顺眼上升到退避三舍的程度，他不回家，电话也不接，这么打响了战争的第一枪。
　　父子两人的斗争，没有硝烟，却惊天动地。

　　形容陆非鸟的心情，是一个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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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难尽。

　　方嘉茂让妻子把家里的储备全上了桌。
　　“这么说现在是在第三帮忙呢啊，太惭愧了，生出这么个儿子，就会压榨别人。”方嘉茂嘴上骂着方衍，眉眼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儿子对陆非鸟的一举一动说不上典范，已经比头两年好太多了。
　　“C大离安铖也不近啊，怎么上班？他有没有负责接送？”
　　陆非鸟尴尬，说：“有、有的。”
　　方衍却不避嫌，说：“爸，我们住在一起，裕苑那套房子。”
　　饭桌上沉默几秒，方嘉茂问：“住多久了？”
　　“快两个月。”
　　陆非鸟发现，方嘉茂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她的肚子上看。
　　桌下踢了方衍一脚，她脸爆红，筷子里夹着的菜掉进碗里。

　　“胡闹！”方嘉茂又是一遍，笑容里却看不出半点怒气，一个劲的数落：“怎么不早点跟家里说？裕苑那房子又不是咱们家的，乱住！”
　　“还有你看看你今天这穿的，还要去见人家父母？丢我的脸！”
　　陆非鸟，一顿饭的功夫，被这一家人套路的有苦难言。

　　午饭结束，方嘉茂怎么也不肯让两人走，生怕方衍真的去了。
　　索性留下来住一晚。
　　傍晚时分，有个量尺寸的师傅上门，方嘉茂在一旁监督，硬生生逼着方衍定了八件衣服。
　　一折腾，他也累了，二楼的卧室外面是一片天台，喷了点驱蚊水，陆非鸟先躺上躺椅，方衍关了门，躺到她身边。
　　“我晚上住哪里？”陆非鸟问他。
　　“跟我住一间。”
　　“……我要自己住。”
　　“我妈没准备，要不，你自己跟她说。”
　　陆非鸟揣了他一脚：“你白天胡说八道了一天，现在又不肯说了？”
　　“你倒说说，我哪里是胡说八道？”
　　“拿户口本？”
　　“我身份证过期了。”方衍把卡片拍在她腿上，陆非鸟摸起来看了，还真的过期了。
　　身份证是十年前办的，照片上的方衍头发不长，看着不苟言笑，倒是和现在没变。
　　陆非鸟看看他，拿起来对比了下，感觉是瘦了，要不年纪上的差距一眼就看出来了。
　　“信了？”他说。
　　“那去我家呢？”
　　“去你户籍地办个护照，下次不是要和我一起去加州？”
　　“现在可以异地办护照的。”
　　“是吗？”他笑笑，“我办的早，那时候还不行。”
　　她抬起脚，落下，重重往他小腿上一搭，编的这么好，她都没办法反驳。
　　“明天赶什么开门？”
　　“明天啊。”方衍想了下，“我忘了，明天周末，不开门。”
　　“什么周末不开门？”
　　“既然不开门，就不用知道了。”她的小腿儿在自个儿腿上滑着，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去，也来不及编那些个理由了，眼睛大睁着。
　　“呵呵。”
　　她呵他一句，从躺椅上坐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他：“还没和你算后面的那些呢。”
　　他眨眨眼：“句句属实。”
　　她真是被他打败了……

　　“非得和你睡一间吗。”
　　“不是，你跟我妈说一声就行。”
　　“干嘛非要我？”
　　他也坐起来，往她耳边一凑：“因为我想。”
　　他嘴里的热气吐在耳畔，比三楼外墙上运转着的空调外机更热。
　　她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声音有点颤抖。
　　“你说的认床，不会就是这里的床吧？”
　　方衍从她收回去的腿一路看上去：“你还记着呢？”
　　“如果我说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