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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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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丽质在寝殿待了一天,终于在用过晚膳后,采薇来报说是皇后已回立政殿。
李丽质正准备去见母后,还未踏出寝殿的大门,便听见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她转眸看去,只见是一位身着红色凤袍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宫人。女子的清丽的容颜,跟李丽质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虽年过三十,然风华依旧。
“母后!”李丽质激动地小跑到女子身前,一把投进女子的怀抱里。
这女子名为长孙无忧,大唐的皇后,李丽质的亲生母亲。长孙无忧在贞观十年,也就是李丽质十六岁的时候,身染重病与世长辞了,李丽质已有七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了。
如今再次见到母后,李丽质激动的心情自是无法言喻。
所幸她现在的年纪还小,可以如愿扑到母后怀中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也不怕有失礼教。
“怎么了?见到我为何这般激动?”长孙无忧看着面前身姿就将比过自己的女儿,满目慈爱和宠溺,抬手轻抚着李丽质的长发。
“女儿想您了。”
李丽质刻意将头垂得很低,不让他人看见自己眼中泛滥的情绪,一时悲喜交集。
长孙无忧当是李丽质在逗趣自己,没有过多在意,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这才多久没见你就想我了?将来出嫁了可如何是好。”
“女儿可以终身不嫁,永远陪在母后身边。”李丽质口吻很天真地说道。
如若可以,她倒真的愿意这样,她与长孙冲之间没什么情意,成婚也好,不成婚也罢,李丽质都不在乎,只要今生不再喜欢上萧锐就好。可是长孙无忧的生命只到贞观十年,据今只有四年不到了,若能陪在长孙无忧身边到贞观十年最好不过。
而长孙无忧闻言却是眸光一沉,看着李丽质语重心长道:“丽质,你是否真心不想嫁给冲儿?”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若是如此,我便去向你父皇说明。”
这次长孙无忧倒是误会了李丽质,因为长孙无忧心里清楚李丽质喜欢萧锐,只不过皇帝甚是看重长孙冲,执意要将李丽质许配给长孙冲。不过,事实证明,李丽质父母亲的眼光果真没有错,而是李丽质自己看错了人。
前世长孙无忧还为此事操了不少心,李丽质想来便觉心中有愧。
她抬眸与母亲对视,淡然一笑道:“没有。女儿只是想陪在母后身边而已,父皇母后如何安排,女儿便如何遵从。即使将来出嫁了,女儿也会经常回宫来看望父皇母后。”
至少在父母亲这里,李丽质不要再留下遗憾。
长孙无忧先是一怔,不曾想李丽质对自己婚事的态度转变这么大,见李丽质无半分说笑或哄骗的意思,长孙无忧终是安下心。她慈爱地捋了捋李丽质披散在身后的发丝,舒心地笑道:“丽质不愧是我与二郎的女儿,能有如此觉悟,不枉二郎对丽质的宠爱。”
李丽质能嫁给长孙冲,于李家皇室、于长孙氏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父皇也是希望李丽质能有个好的归宿,而不是让李丽质作为政治的牺牲品。
“对了,丽质。”长孙无忧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犹疑地看着李丽质,“你表兄在救你时受了伤,现如今只能待在齐国公府休养,等你痊愈之后,要不要随母后出宫去看看他?”
这……
李丽质有些犹豫,她与长孙冲已生疏多年,现在要再次见到他,李丽质颇为近乡情怯,亦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孙冲。
但是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看长孙冲才是,毕竟长孙冲不仅是李丽质的表兄,更是李丽质未来的夫君。而且这次他受伤,也是因为救自己,舅舅一家也是颇为疼爱自己,不能让他们寒心。
想到这,李丽质还是点了头。
见此,长孙无忧甚是开心,笑逐颜开地握着李丽质的手。
看着母亲的笑容,李丽质恍然间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笑,在此之前李丽质已有七年不曾见到过了。
李丽质的母亲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娇而不媚,艳而不俗,一双眼睛明亮动人,在后宫中艳压群芳。即使现在年过三十,却丝毫不显老态,眼角眉梢一如初时。幸福的女人是最美的,大概说的就是李丽质的母后,不仅有皇帝的偏爱,还有兄嫂的疼爱,至于儿女……
所幸长孙无忧并没有看到贞观十七年那一幕,长兄和四哥相继被废,李锦画和十九妹相继离开人世,最后连李丽质自己也离开了。
这种痛苦母亲没有尝到,只是全都留给了父亲。
想到这,李丽质深感愧疚和心酸。在她之前,因母后的离去、长兄和四哥的变故,以及十九妹的离世,李丽质的父皇已是满目苍夷,再不见年轻时那般意气风发。
越想下去李丽质就越是于心不忍,对自己的这位父亲愧疚不已,她忍俊不禁地问道:“母后,父皇现在何处?”
在这个时期父皇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只是李丽质当时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于李丽质的询问,长孙无忧并不觉意外,神态从容不迫,“你父皇得知你已无大碍,便亲自出宫,与你舅父一同去查询掳走你的那群劫匪的底细,大概要过几日才能返回。”
话毕,许是察觉到了李丽质情绪的波动,长孙无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李丽质心中一怔,连忙不留痕迹地收敛起情绪,不让长孙无忧发觉自己的异样。现在她的灵魂是十一年后的,任是将这件事说给谁听,别人都不会相信,还会怀疑她不是真正的李丽质,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这件事情李丽质只能深藏于心,不能与任何人诉说,包括自己最亲近的母亲。
“母后,这等小事何须劳烦父皇和舅父亲自前去?况且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父皇乃是九五之尊,不能有任何差池。”李丽质担忧地说道。
她倒是不介意父皇就此查到长姐是幕后黑手,就是担心长姐狗急跳墙,会对父皇和舅舅下手。
毕竟据李丽质所知,长姐对父皇母后是有怨恨的。
而且这怨恨还不少。
“我也明白二郎和兄长亲自前去不太妥当。”长孙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你父皇对你有多看重,你也是知道的,而你舅父对你亦是关爱有加。这次若非冲儿,你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他们两人又怎能忍气吞声?”
是的,自打李丽质出生开始,只要是有关她的事,父皇就会万般重视,不顾任何人的反对。
后来的疏离,李丽质想想就觉得心酸。
这一世,她不能再做一个恃宠而骄的公主,不能让父皇对自己失望透顶,不能一次又一次让舅舅一家寒心。
在上一世,父皇也有和舅父去查这件事,但是并没有查到长姐头上。
不知这一次会如何……
重活一世,即使不能扭转自己的命运,李丽质也要竭力护住李锦画,不能再次让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好了,别多想了,你父皇和舅父定会平安回来的。”长孙无忧轻轻拍了拍李丽质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拉着她走向床榻,“你现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要多休息才是,有母后在,其它的事情你都不用管,只要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母后……”
李丽质情绪又泛滥了,握着长孙无忧的手不肯放开。
在她的眼里,母亲虽是个柔弱女子,温良贤淑,可仍不失皇后的威仪和坚韧。在李丽质年幼时,母亲替自己遮风挡雨,庇佑她平安长大,不管有什么事,母亲总会护着自己。
看见李丽质眼中若隐若现的泪光,长孙无忧连忙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李丽质用力地摇了摇头,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让自己坚强起来。
她重展笑颜,用很轻快的口吻说道:“只是忽然感觉父皇母后待女儿真好,女儿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父皇母后,好好对待舅舅一家。”
“好孩子,快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长孙无忧笑着劝道。
母亲这么快就要离开,李丽质心中也理解,因为刚出生不久的十九妹需要母亲照料。李丽质很温顺地点点头,她本来想亲自送送母亲,但是她明白母亲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还是作罢。
目送长孙无忧离开后,李丽质并没有躺回床上,即使身体的确有些不舒适,但是她就是不想就此歇下。
殿上烛光摇曳,忽暗忽明。
李丽质缓步离开床前,走向窗前的案台,因李丽质雅擅丹青,故而案台上摆放了很多笔墨纸砚,都是她未出嫁之前经常用的东西。
只见案台上摆放着一幅字画,边角用一个烛台压着,好让它不被风吹走。
李丽质低眉细看,面色忽然一沉。
画中之人长身玉立,面朝着湖水,身着青衫,身后的发丝被湖上吹来的风轻轻拂起。
这人的身姿很挺拔,虽然只有背影而看不到面容长相,李丽质却能一眼认出。这个身影曾深深印刻在李丽质的心间,根深蒂固无法忘却,正是她前世爱得死去活来的萧锐!
而这幅字画是李丽质十二岁生辰之前所绘。
画中除了人形以外,湖水还只绘了一半,旁边绿色的柳枝也只有半截,很明显这是幅未完成的字画。
李丽质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好像是因为画技不尽人意,画了一半就画不下去了,所以就搁置在案台上,等什么时候能够画好再补上去。后来又因为别的事情给耽搁了,这幅画就此被遗忘掉了。
在那画的左上角,还题了一行“执子之手”四个字,后面的还未来得及填上。
而在前世,李丽质后来有将“与子偕老”题上去了,现在来看,这题字在李丽质眼中显得格外讽刺,那下半句她自是不会再填,也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