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花》无衣先生

12、第十一章

　　这一夜注定不是一个息事宁人的夜。
　　盈宫内萧军住处气氛一片凝重。
　　“你说器国出现内乱？”皋朗眉头不展。
　　“我们前脚出城，后脚就有人起兵作乱。看样子应该是器国的旧部造势。”沈玉看着刚送来的情报，也是神色不善。这边大本营还无从着手，后方刚得手的器国又出了乱子，这种局势实在不容乐观。
　　“情况处理的怎么样了？”
　　见将军问，手下人忙上前回话，“规模不大，领头的几个人已经暂时押进牢里了，只是这几个人好像也只是拿钱办事的百姓，并不懂什么实情。”
　　“嗯，查不出什么就把人放了吧，别为难百姓。先加强巡城，对收编的器军内部进行排查，看是什么人在背后做手脚。”皋朗沉吟片刻，叫住领命准备出去的将士，“不要引起大的骚动，尽量稳住局面，什么事等我们回去再说。”
　　“是。”
　　手下的人陆续地从萧国住所退出，凝重的气氛却并未消散多少。
　　皋朗抱臂沉思，瞥眼看见沈玉埋头忙活，“写什么呢。”
　　沈玉搁笔，“大本营的事不能再耽搁了，我现在就动用安插在盈国的眼线，若是这几日与盈帝商谈不妥，我们就直接攻城。攻下这边我们就速速回……”话音落不久，感觉有什么重量压到了肩上，沈玉偏头一看，迎上皋朗的目光。
　　皋朗放在沈玉肩上的手又沉了沉，眼神温和，“沈玉，事不三思，忙中出错。”
　　两人看着彼此沉默了一会，沈玉深深呼出一口气，“是我着急了。”
　　皋朗拍拍沈玉肩膀，笑着收回手，“你只先管明日与盈帝交涉，看能不能不费兵力讨回城池，其余的先交给我。时候不早了，你腹痛刚愈，也早点歇息。”说完便起身披上衣服。
　　“好，那将军也先自行其是，器国那边我先盯着。”沈玉站起身欲送送皋朗，被一把按住，皋朗眼神朝里屋指了指，示意他赶紧回去。
　　沈玉只得乖乖回了屋子。侍卫早已等在门外，皋朗一边关好门一边往外走，“把我之前带的东西备好，明早去御医府问问方御医何时有空方便拜访。”
　　“是。”

　　太阳当空照，方子鸳难得起了个早。
　　无忙打着哈欠一开门，惊了。
　　“师…师…傅! ”
　　“起了就去烧水，为师还等着喝早茶呢。”方子鸳光着身子伸懒腰，曲线那叫一个完美。
　　无忙一路小跑拿来大红衣裳给方子鸳披上，又哒哒哒地跑去拿鞋，嘴里还数落着嚷嚷，“师傅这都到了宫里，您老人家能不能改改您这不穿衣服的臭毛病啊唔唔！”
　　方子鸳狠狠掐了一把小徒弟的脸，满意地看着无忙跑远，披着大红衫继续在院子里踱着步逗鸟。
　　大门当当地传来扣门声，无忙又噌噌地跑出来，“哪位？”
　　“萧国皋将军。”
　　无忙朝身后瞅了瞅，方子鸳示意他开门。吱呀一声，无忙探了个头出去，只见一个将士打扮的人递上帖子。
　　“萧国皋将军问方御医何时方便，想来府上亲自答谢昨日之事。”
　　无忙抓头又瞥向身后，方子鸳比了个口型，无忙转过头，“晌午，晌午时再来！”
　　关上门，无忙挠头，“师傅，小国，什么将军？”
　　方子鸳又是一根树枝甩过去，“茶，茶！”
　　“知道啦！”
　　“陛下驾到!”
　　太监通报声中，深黄色的身影早已推门而入。
　　“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方子鸳系好衣带，款款迎上前。
　　“一会萧国沈大人要进见，八成是讨要他们的城池，便先来你这里看看有什么主意。” 盈帝少见地没有“直奔主题”，只是在厅堂主座坐下。
　　方子鸳落座盈帝对面，添水泡茶，“无论萧国提出什么条件，陛下一概应下便是。”
　　盈帝皱眉，“一概应下？若是甚为过分又该如何？”
　　方子鸳将泡好的茶递给盈帝，“陛下不必担心，萧国刚攻下器国，后方不稳，此时急于与陛下商谈，无非是想尽快拿回大本营速速回器国修整，只会提出些以地易城的条件了结此事罢了。怎么说陛下也是有便宜可赚的。”
　　一番话不无道理，盈帝尝了茶后便顺道用了早膳，到了早朝时间这才离开了偏殿。
　　送走了盈帝，无忙屁虫般跟在方子鸳身后嘀咕，“这盈帝是不是对师傅你好了许多啊？”
　　方子鸳回到房间在镜子前坐下，“你师父我对他床上床下都尽心尽力，对我好不是应该的？”边说着边点妆。
　　话不投机自然停，无忙翻了个白眼，刚准备抬腿跑出去玩，却被叫住了。
　　“前几日叫你研的药粉磨好了么？”
　　出去玩的兴致被泼了冷水，无忙垂头丧气地回来，“没。”
　　方子鸳绾上发髻，起身微笑，“那今日便去太医院老实呆着完成，若是做得好，为师便令人带你出宫。”
　　无忙一听可以出宫解闷，一溜烟跑出去捣鼓药材去了。
　　院子里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方子鸳听着脚步声啪嗒啪嗒地跑远，踱步到前厅，歇在藤椅上看起书来。
　　时间晃到了晌午时分，门外响起扣门声，方子鸳没应答，过了一会门被轻轻推开。
　　方子鸳抬眼，白衣男人缓缓进入视线，直到站定面前。
　　俊朗的面容轮廓在白衣的衬托下愈发干净，阳光中，一双凤眼格外清朗，略薄的嘴唇上扬着，可见主人此时的愉悦。
　　“在下皋朗，打扰姑娘了。”
　　“若是只为了昨日之事，将军谢也谢过了，便请回吧。”
　　堵死了闲聊的路，惬着的人仍是惬着，懒散地看着来客。
　　没有言语的眼神交流间，场面很尴尬。
　　皋朗捂着嘴咳了一声，思前想后终于开口，
　　“姑娘殿上才智不凡，又医术高明，不知可愿入我萧府？”
　　直直白白的橄榄枝赤赤裸裸地递到对方面前，不愧将军作风，大胆又…不着头脑。
　　方子鸳翻着书，“小女子浅薄，素爱富贵荣华，请我去行医，将军能给得起什么？”
　　皋朗不以为然，只是问，“姑娘不赐个座详谈片刻么？”
　　方子鸳“啪”地合上书，扬起的眼睛笑而无澜，“我方子鸳只是个大夫，不是谋士，向来不懂什么为国志向，赐座详谈。只知道天下唯利不变，世人为名而往。盈帝虽对我情薄，但待遇却是不错的，赐了官又赏了银。将军若是没带着诚意来，便免谈。”
　　“方姑娘误会了，皋某来，不是请姑娘去当谋士的。”方子鸳皱眉，只见高大的身影压下来，笑意在俊朗的脸上放大，“姑娘神医，民间多称华佗转世，我来请姑娘随军行医罢了，诚意自然是有的。”
　　方子鸳了然的笑还回去，正回眼间，却见一道箭影从皋朗背后破空射来，直直地朝心脏处射去！
　　方子鸳轻轻咬牙，没犹豫，手上用劲一把推开皋朗，箭射进胸口，血瞬间红了衣衫，艳清的眼色随着失血渐然暗淡。
　　“方姑娘！”皋朗连忙扶住斜斜倒下的方子鸳，未等细看，一回头，一波黑衣人便凌空出现，持剑杀了上来！
　　皋朗眼底厉气漫起，唰地抽出佩剑，反手一个回挡，刀光剑影间，爆发的内力生生逼得一众刺客踉跄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皋朗趁机把方子鸳扶到门后，一跃到了院中央，牢牢地将杀手控制在圈内。虽是被密密麻麻的黑影围在中央，皋朗飞剑横影间却并不落下风，只是急躁之色却渐渐浮上眉梢。
　　那一箭穿透胸口，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失血过多……
　　走神一瞬被黑衣人刺中右臂，局势瞬间向刺客一侧倾斜。就在黑衣人剑风锋利，逐渐逼近皋朗之时，院外骤然传来兵戈碰撞声和奔跑声，“什么人敢在宫里打斗！”
　　刺客们对视一眼，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眼涌进来的盈兵，“走！”一众黑影听了命令，陆续从院子里撤出消失无踪。
　　皋朗收回剑转身冲回屋里，一把抱起昏迷的方子鸳轻功翻过院子，几下没了踪影。
　　“诶……!”见人从眼前正大光明地走了，禁卫军的领头一急，刚想叫人去追，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不必追，被刺的人是萧国将军。”
　　领头回头，一袭黑斗篷站在身后，知是陛下身边的暗卫，忙俯首参拜，“若不是大人您料事如神让弟兄们在陛下宫殿左右守着，今日还真是出了大事。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把地上尸首带回去查清楚，然后如实禀告陛下。”黑斗篷说完便一闪消失在眼前。
　　“是！”
　　领头挥臂，禁卫军悄无声息地把院子的尸首搬了出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